马蹄声近了,塞婉藏在一簇草丛后,拨草挡住自己的脑袋,只露出双黑溜溜的眼睛,看清马背上的人,她不禁大喜,松开草丛,大喊道,“巴索,巴索,我在这。”
可惜,她泡了江水,嗓子有些哑了,不开口不知道,一开口,声音跟鸭子似的。
巴索听见东境,粗略的扫了旁边草丛眼,以为是哪个没眼力的乞丐,呵斥道,“一边去。”
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欲急速跑去。
塞婉使出浑身力气跑到巴索马前,吓得巴索急忙勒住缰绳,马儿吃力的蹬起前蹄,差点将塞婉踢飞,看清面前的人,巴索心下大骇,“公主,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塞婉被人糟蹋了,脸色惨白,跳下马,扶着塞婉大哭,“我的公主啊,你受苦了啊。”
塞婉双眼泛红,吸吸鼻子,她两边的袖子擦鼻涕擦得湿哒哒的,索性牵过巴索的衣袖擦了擦鼻子,“巴索,还是你对我好啊,以后我听你的话,不多管闲事了。”
巴索扶着塞婉坐上马背,不敢问她遭遇了什么,心头将顾越流从头到脚骂了遍,回到驿站,甭管侯府的人如何拦着,他非得杀了顾越流不可,大不了杀了顾越流再自杀。
“巴索,你怎么不问我遇着了什么?”塞婉有气无力趴在马背上,明明瞌睡得睁不开眼,她就是不敢睡,问巴索,“你碰见顾六少了没,好多土匪追着他跑呢。”
巴索气得咬牙,“遇着了,他回驿站了,一根毫毛都没少,可怜你为他吃了这么多苦,他怎么能......狼心狗肺的东西。”
听说顾越流无恙,塞婉来了些精神,直起身,稳稳牵着缰绳,“他跑回驿站了?速度可真快,巴索,和你说,我有钱了,顾六少借了我钱。”
救命之恩没了就算了,借钱之事总可以提吧。
“我不赌了,问顾六少还了钱,我就把钱还给文琴他们,剩下的你替我收着,你不是说京城的人市侩吗,咱不能让他们狗眼看人低。”塞婉燃起斗志,愤愤说道。
巴索心不在焉随口问道,“顾六少怎么欠你钱了?”
“他问我借的,我当了衣服,把钱借给他了,有三十两呢。”塞婉以前对银子没啥概念,但如今不同了,一个包子卖几文钱,三十两,吃一辈子的包子钱都有了,她从来没觉得,三十两就能让人过上好日子,可想而知,想起她输掉的十几万两,心头多悔不当初。
巴索渐渐回过神来,眼里有了清明,指着塞婉身上的衣服道,“您穿成这样是把衣服给当了?”
“是啊,顾六少身上的衣服和顾三少他们款式一样,没有我的值钱,就把我的给当了。”
巴索:“......”
他无言以对,三十两?塞婉公主知道宫里嬷嬷们为了绣件端庄富贵别出心裁的衣服花了多少时间吗?光是衣服上的绿宝石都上百两了,公主三十两就给当了。
“那件衣服是皇上嘱托你面见安宁国皇帝穿的,怎么也要想法子弄回来,回驿站后,奴才找李大人,问问他有没有法子。”那件衣服,塞婉公主要穿着进京的,当给当铺,塞婉公主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了,怎么能,哪怕李良认为他厚颜无耻他也要把衣服拿回来,不然就写信指责安宁国欺负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撕破脸,看看谁脸皮更厚。
塞婉回到驿站引来番骚动,少爷们围着塞婉,啧啧啧摇头,以前说塞婉丑真的是太过分了,太不对了,比起现在,以前的塞婉公主不知道好看多少倍,瞧瞧这身上穿的,跟乞丐似的,太衬她肤色了,说她是乞丐,没人会怀疑。
顾越流挤进人群,虽纳闷塞婉怎么回来了,但没多问,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取出三个银锭子给塞婉,“拿着,你的。”
梁冲以为顾越流心生同情,为表心意,他豪爽的拿出五十两,“塞婉公主,拿着吧,买身好看的衣服,人长得丑,更要好好打扮。”
在场的少爷们都从塞婉手里赢过钱,看顾越流和梁冲表了态,纷纷掏腰包,堂堂一国公主,落魄成乞丐,他们身为友国好男儿,怎么能不支援呢,少爷们出手阔绰,一百两一百两的给,便连李良和魏忠都不好意思,一人给了五十两。
塞婉被大家的热情拥护得热泪盈眶,心里想,他们虽然嫌弃自己丑,但心地不坏,知道她落了难,纷纷拿钱救济,她一激动,鼻涕控制不住往外流,她歪头擤掉,感动道,“谢谢大家,塞婉会铭记于心的。”
少爷们打了个冷战,纷纷摇着头退到十步开外。
塞婉这鼻涕横流的模样还想进京嫁人,难咯,还是回南蛮做自己的公主吧。
少爷们都表了心意,弄得顾越流有些不好意思,他只还了塞婉的银子,要不要也表示表示?但看塞婉怀里塞了许多,好像不差自己这点,他便没有再掏荷包,和塞婉说了两句话,转身上了楼,梁冲和他一道,说起塞婉,心下唉声叹气,谁要娶了她,估计整晚睡不着,这么丑这么邋遢的人,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见。
顾越流和塞婉回来了,李良准备明早启程,早日回京,他这心才能落到实处,往后再也这种差事,他是无论如何不来了,太折腾人了,当巴索找他去忠州城内当铺把塞婉当掉的衣服拿回来,他才知道,自己不仅被折腾了,还被骗了五十两,顾越流给塞婉那三十两压根不是看她可怜,而是早上借她的,他抚着眉心,突突跳得厉害。
巴索不管李良听进去多少,李良不把衣服要回来,他就写信回南蛮,让皇上和安宁国皇帝沟通去,泱泱大国,竟逼得和亲的公主当衣服,看看谁没脸。
李良头隐隐作痛,让巴索先回去,他和魏忠商量,塞婉穿过的衣服确实不该在当铺出现,但要他厚着脸皮请忠州刺史出面,他拉不下这个脸,思来想去,决定将难题抛给顾越流,衣服是顾越流怂恿塞婉公主当掉的,塞婉要拿回来,找顾越流去。
顾越流陪顾越泽看追杀他的刺客去了,他一直以为是土匪,向春说起才知道是专门杀他的刺客,而且向春真是审问的好手,让他们改了多次口,矛头直指京城巡城史任励,任励可是承恩侯的走狗,他问顾越泽,“三哥,你说杀了他们抛尸荒野怎么样?”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顾越流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太便宜了他们背后的人。”顾越泽走向关押他们的柴房,几个手脚被捆着,面色雪白的躺在地上,不知向春对他们用了什么,个个神色萎靡,顾越流哼了哼,“追我的时候跑得可快了,这会倒半死不活了。”
黑衣人:“......”
再快也没有你快好吗?还有,他们之所以这样,还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严刑拷打的,任励叮嘱过他们万一事情败露万不可供出他来,将事情推到东境的钦差大臣身上,他们照做了啊,但是人家压根不信,一审二审三审,一次次比一次次狠辣残酷,他们真的受不住了,只有出卖任励。
反正任励有承恩侯撑腰,不会受到影响,反倒是他们,估计在劫难逃了。
“三哥,真不杀了他们吗?咱总不能带着他们回京吧?”留群刺客在身边,不是养虎为患吗?
顾越泽踢了踢带头人的腿,扬唇道,“杀了多可惜,我有事要他们做,任励一个小小的巡城史就敢对我们下手,传出去,还以为我长宁侯府的人好欺负,随便阿猫阿狗都能跑到咱头上撒野......”话说到这,他掏出骰子,又踢了踢带头的人腿,“我们赌一把如何,你赢了我放你们走,你输了,回答我一个问题。”
黑衣人不信有这么好的事儿,像他们这种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是各大赌场的熟客,顾越泽哪儿赢得了他,他狐疑道,“真的?”
“六弟,给他松绑。”顾越泽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松开了绑着他手的绳子,让向春找个碗来。
“我掷骰子,你押大小,赢了马上放你们走。”顾越泽蹲在他跟前,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其他黑衣人心生希望,“大哥,同他赌,不赌咱也走不了。”
真要赢了,起码还能侥幸留条命。
以防顾越泽耍诈,他们要求请人作见证。
他们想过顾越泽让他们回答的问题,约莫就是和承恩侯有没有关,任励和承恩侯走得近,没有承恩侯的指示,任励哪儿敢对侯府少爷下手,这个答案,他们想得到,顾家少爷自然想得到,要他们亲口说,不过为了指证承恩侯罢了。
如此一想,他们反倒没啥输不起的了。
赌局在柴房,顾越泽让梁冲叫三四个老实点的少爷来,别惊动陆宇和李冠,少爷们得知刺客要和顾越泽赌,看刺客跟看傻子似的,顾越泽逢赌必赢,刺客和他赌,不是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