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串门已不太合时宜,再留下来用膳更是不合规距,平日就算了,过年可是有讲究的,而且小姑娘们凑一堆太闹腾,生怕给宁婉静招了麻烦,夫人们有心拒绝,结果女儿把宁婉静拉到跟前说好话,没了法子,只得由着她们去了。
再看宁婉静,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宁婉静容貌生得好,一年到头极少露面,顶着国公府嫡小姐的名头,身世却登不上台面,如今嫁进长宁侯府,倒是苦尽甘来了,看到温婉大方的宁婉静,夫人们心头不由得感慨,人的福分,还真的是妙不可言。
夏姜芙性子懒散,爱美如命,但对儿媳妇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否则以宁婉静新妇的地位,绝不敢大过年的留朋友下来用膳。
早先京城里姑娘们闹死闹活想进侯府的门她们只当姑娘们被鬼迷了心窍,再看却是有些明白,她们不认可夏姜芙碌碌无为得过且过的态度,然而若是女儿嫁进这种人家,她们心头是满意的,夏姜芙的性情,绝不是为难人的,这不就是她们为女儿挑选夫家重要的条件吗?
这般想着,就有人的心思开始活络了。
正应付太后的夏姜芙不知道自家大儿媳妇又给自己攒了‘好婆婆’名声,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打发太后呢。
听说未时过半还有半出戏,众人陆陆续续散了,夏姜芙缓缓直起身,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从容不言的太后身上,斟酌半晌,打定主意不开口说话。
太后此举,显然想在侯府用午膳,她可没心思供奉三尊大佛,转身就欲离去。
这时候,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皇上开口了,“侯夫人还请留步,朕有话要说。”
夏姜芙茫然地回过神,一脸困惑。
皇上掩嘴轻咳了咳,幽深的眼底闪过抹尴尬,在夏姜芙灼灼的注视下,他语声浑厚低沉,“朕和顾侯爷有要事相商,能否借书房一用?”
皇帝跟大臣谈国事她能说什么,“当然,陛下能来是侯府的荣幸。”
随便用,想用多久用多久。
皇上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他以为夏姜芙会骂他大过年的不让人省心呢。他站起身,朝身后的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恭顺的退了两步,转身走向屋檐下送客的顾泊远,低头说了句,就看顾泊远步伐稳健走了进来。
“微臣参加皇上,太后娘娘,午宴已备好了,还请皇上移驾颜竹楼。”
夏姜芙瞪大了眼,顾泊远邀请皇上和太后留下用膳?饭菜出了岔子她岂不是也要跟着掉脑袋?想到一切都是顾泊远擅作主张,夏姜芙脸上就有些不悦。
“顾爱卿有心了,早听说侯府新请的厨子厨艺无双,看来今日朕有口福了。”
夏姜芙:“......”说什么借书房讨论国事,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后受了夏姜芙不少气,总算见到夏姜芙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眉梢不禁漾起了得意的笑,皇上乃九五至尊,心思深不可测,夏姜芙哪儿是他的对手。
想着自己儿子让夏姜芙吃了回瘪,心情大好,笑逐颜开道,“颜竹楼在何处,顾侯爷在前带路吧。”
夏姜芙狠狠瞪了眼顾泊远,心情不甚美妙的走了,刚拐过褐红色圆柱就遇着顾越泽从旁边拱门里出来,她敛了心思,轻轻朝他招手,“去哪儿了,一上午不见人影?”
顾越泽边擦拭着手里的镯子边给夏姜芙看,“找这玩意去了,人都散了?”
“散了,下午还会再来,这哪儿来的镯子,颜色晶莹通透,花纹挺别致的。”夏姜芙接过手,一股凉意从手心蔓延至心底,她哆嗦了下,“哪儿找来的?”
“从雪树上硬挖下来的,娘要喜欢,我给娘寻个一模一样的来。”这镯子是孙大小姐的定亲信物,他可不会送他娘糟蹋她的心情。
夏姜芙没多想,将镯子还给顾越泽,柔声道,“镯子娘有的是,你自己留着吧,对了,你是在颜枫院用膳还是去心湖院陪你大哥他们?”
顾越皎和宁婉静邀请了些朋友,她在场的话他们肯定不自在,所以她还是回颜枫院去。
“我陪娘。”顾越泽将镯子上的雪擦拭干净,完了用手帕包着收起来,旁边的小厮上前帮忙都被他拒绝了。
这个镯子关乎到一桩大买卖,哪儿能随随便便交给小厮。
念及买卖,他不由得向夏姜芙求证件事,“娘,爹待大哥好像宽容了许多,是不是和大哥成亲有关?”
☆、076
“怎么, 羡慕你大哥了?”
顾越泽不屑地挑了挑唇,嘴上没说什么。
看在夏姜芙眼里, 只当他是别扭了, 夏姜芙哭笑不得,“羡慕就羡慕,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你成了亲, 你爹也会对你和颜悦色的。”
证实心里猜测,顾越泽唯有苦笑, 看来为了以后的日子轻松些,成亲还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你也别担心, 你不想成亲娘不逼你, 人活着就几十年光阴, 怎么快活怎么来。”夏姜芙语重心长道,“你爹那我会与他说的。”
她最讨厌勉强人,对外人尚且如此, 没理由会委屈自己儿子。
“你爹要是骂你,我替你兜着!”夏姜芙斩钉截铁又补充了句, 神色甚是坚定,顾越泽神色一凝,想说不用, 谁知被夏姜芙开口打断,“你爹要为了此事打你,你一定要和娘说啊......”
顾越泽:“......”
半晌,在夏姜芙关切的注视下, 顾越泽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思虑良久,终究没和夏姜芙说他已经找到对策了。
这时候,秋翠前来通禀:皇上太后开始用膳了,颜枫院是否要传膳?
夏姜芙听着就来气,“我自己的府邸,吃饭还得等太后先动筷,哪儿来的道理?”
秋翠不敢多言,福了福身,慢悠悠退出去,叮嘱厨房的人上菜。
“往年没见太后凑什么热闹,怎么今年好像特别爱往咱府里跑,越泽啊,你说太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夏姜芙倒不是非要和太后作对,而是太后的行径太反常了,如果顾泊远在,她甚至想问问顾泊远太后是不是春心泛滥看上他了。
顾越泽附和,“好像是爱往咱府里跑,估计宫里没什么乐子,来咱府里看戏的吧。”
太后和夏姜芙之间的事儿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顾越泽觉得是太后嫉妒心作祟,死了丈夫的寡妇嘛,平时没什么事就爱胡思乱想到处找人说说话,正好夏姜芙年轻时和她有些交情,太后自然会拉着她了,从往年的宫宴上就能看出一二,甭管太后怎么对夏姜芙冷嘲热讽,都不会将夏姜芙从身边撵走。
听多了宫人们巴结奉承的话,夏姜芙这样的快言快语对太后来说才是掏心掏肺的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