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姚玉苏梳洗妥当出来,朝阳也一跃从山头上蹿了出来,整个庄子都明亮了许多。
姚玉苏一边揉着额角一边走向小厅,显然是睡眠不足。
严氏见她来了,心里一定,起身道:“你终于来了,出大事儿了。”
姚玉苏踩上脚踏,斜着身子坐上宽椅,手一搭,道:“可是杜小姐出了什么岔子?”
“宋威好大的本事!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的城隍庙,带人封庙搜查,在地窖里发现了杜小姐,如今已经把人带走了,寺庙也被官兵围了起来。”严氏比刚来的时候面色缓和了许多,但言语中还是带有隐忧,“寺庙并非一块铁板,我姨母住在寺庙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抖搂了出来,到时候让宋普知晓了岂不是坏菜!”
姚玉苏闭眼,双手一齐揉着太阳穴,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话啊,我姨母要是暴露了,陛下的大计还怎么完成!”严氏催促道。
姚玉苏缓缓地睁眼,瞥向她,道:“早知今日,当初你们为什么要带走杜月如?她如今名节尽失,就算是回了家也没脸见人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对付宋普。他想拉拢左丞,缔结联盟,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意。带走杜月如,让杜家与宋家反目,不是很好的一步棋吗!”严氏哼了一声,言语中颇为得意。
“所以你们便不顾女儿家的清白,生生毁了她一世?”姚玉苏反问道。
“覆巢之下无完卵,要是左顾右盼,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怎么能斗得过恶人?”严氏理直气壮地道,“再说了,我就不相信你没有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伤害旁人。”
姚玉苏静默。这个,她还真不能拍着胸脯说这话。
“总之,你们自己惹出的烂摊子自己处理。”姚玉苏伸手端茶,用一口苦茶醒醒神儿。
严氏本就是来求助的,若她们能差遣得动官兵,至于求到姚玉苏这里来吗?
“咱们如今都是为打同一个靶子,你若是这么没劲,就别怪我们拖后腿了。”严氏甩手,郁闷地坐在一旁。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宋普倒台对皇帝的意义更重大,于她们不过是私仇而已,孰轻孰重严氏相信姚玉苏自有判断。
果然,姚玉苏并不能如她所言的那般作壁上观。
“带人封锁寺庙的是谁?”姚玉苏问道。
“宋威啊。”
“不是衙门吗?”
“是他借的兵马司的人。”
姚玉苏沉吟了一番,既然不是公务,宋威就不能滥用私刑逼问寺庙里的人,顶多是围起来上报朝廷。
“宋威带着杜月如回去了吗?”姚玉苏问道。
严氏有问必答,道:“我让人盯着呢,他将人送回杜府门口就走了,也没说要处置谁。”
此事定然要有人出面顶包,关键是安排谁出面比较合适。当众调包走新娘子,并将她困于寺庙地窖数日,这显然不能是一般的人贩子所为。
“那日代替新娘子拜堂的可是你们的人?”姚玉苏记起当时的画面,顶替杜月如的人是拜了堂之后突然晕倒的,然后盖头落地,众人皆知新娘子失踪。
严氏点头,道:“是杜月如陪嫁的一个婢女,当时许了她不少银子才买通的。”
姚玉苏冷笑一声,能被银子勾引而叛主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就她了吧。
——
杜月如被囚禁在昏暗阴冷的地窖数日,险些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为避免被糟践,数次想要寻死,都未果。如今一睁眼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她放声大哭,往常的端庄镇定全然不见,只晓得抱住自己的母亲哭泣。
“我的儿啊——”杜夫人搂着女儿心痛万分,见她大哭,更是悲从中来。
杜老夫人听说孙女回来了,大喜过望,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母女俩的哭声,一时也十分伤心。
待杜月如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家人问她是谁掳走了她,她竟全然不知。
“我被迷晕之后就被关在一个地牢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见,就算是有人送吃喝的来也是蒙着脸戴着帽子的,我并看不清是谁。”杜月如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用手帕拭泪。这样的遭遇别说亲身经历了,她以前根本就无法想象。
杜老夫人和杜夫人对视了一眼,只有叹气。
“不过宋威带我离开的时候我看清了周围,是一座寺庙。”杜月如道。
提起这个害了女儿又救了女儿的人,杜夫人便胸口闷得慌,摆手道:“别提那个小崽子了,以后谁也不许提。”
“为何?”杜月如惊讶。宋威难道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可想过,你如今为何是在杜家而不是在宋家?”
杜月如一脸疑惑不解。
“我苦命的儿啊——”想起女儿被宋威当场退婚,杜夫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杜月如迷茫地被母亲拥在怀里,还未从绝处逃生的惊喜从回过神来便面临着夫家不要她的事实。
而将杜月如送回杜家后,宋威果然进宫面圣去了,他要求彻查城隍庙,找出劫走杜月如的贼人。
蔺郇自然应允,将此事移交给大理寺,让他们来主办此事。
“人既已经找回便暂且告一段落,朕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蔺郇走下玉阶,站在他的对面。
宋威不眠不休找了三天的人,又自离开自己的婚宴后再也没有收拾过仪容,以至于眼圈乌青,血丝密布,看了起来满面憔悴。明明是二十岁的正当其时的少年,偏偏将自己捣饬成了一个中年失意的男子。
“陛下请讲。”他一开口,嗓子低哑,像是碎石在喉咙里摩擦一般。
蔺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一直以来都当你是亲兄弟,如今你身世已然明朗,朕不日将会昭告天下,让你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