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蒋珂听着他说话点头,他看着蒋珂十分认真的样子,和施纤纤一个感觉,就是想笑。但他不笑出来,继续说:“还可以打扫厕所,打扫猪圈,再有空就去炊事班帮厨。把自己当成螺丝钉,团里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去。舞蹈队的事情忙完了,也可以去舞美队帮忙看看有什么能做的,整理整理演出服,熨熨这个烫烫那个都可以。”

蒋珂听得明白,但还是问了句:“那还有时间练舞吗?”

安卜转头看她,嘴角有微笑,说话是老干部带新兵的口气,“自己把握自己选择,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什么事对自己更重要,自己最清楚。你们舞蹈队的两个队长,施纤纤舞蹈不拔尖,但在乐于助人处理团中大小事务上做得很仔细很尽心,是她的进步方式。郑小瑶则不是,她舞蹈业务好,不犯什么错误,认真踏实,不是照样入党提干了?”

蒋珂是第一次从安卜嘴里听到他同时提到施纤纤和郑小瑶,或者说,是第一次听到他提郑小瑶。她掀起眼睑看看他,不自觉想起昨天中午在练功房听到的施纤纤和郑小瑶之间的零星对话。

她是不清楚他们几个人之间过去的事情,以前也没兴趣,现在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因此看着安卜的眼神里便带了好奇和探究,但不出口问这方面的事情。

安卜看到她的眼神,想到的却是别的,心领神会,然后出口跟她解释起来,“你也听说团里的谣言了?我和郑小瑶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不要相信那些话。如果真的有,我们现在不是准备打结婚报告了,就是被处分过了。这是作风问题,男同志祸害良家妇女那就是耍流氓。”

蒋珂听了这话点点头,但并没有摆出信他的表情。

安卜微蹙一下眉,“你不信?”

蒋珂抬手摸摸耳后,实诚得很,“有……有一点吧。”

安卜:“……”

安卜没有和蒋珂去大排练厅,而是去了小的练功房。

蒋珂不再去打扫卫生,便把比别人早起的这段时间用在练功上。基本功练了一阵,活动开筋骨,她又跳了一下此次中秋汇演周老师给她安排的角色。

安卜知道这是她到文工团这么久第一次上台表演,且跳的是配角。所以他在给蒋珂拉琴配乐的时候,便问她:“很想跳主角?”

蒋珂把舞蹈动作跳完,回他的话,“只要是跳舞的,谁不想跳主角?一辈子跳配角,一辈子给人当绿叶。”

安卜停下手中的钢琴键,“那要不我去夏团长那里帮你争取一下?”

蒋珂听了他这话忙摇头,“我不要别人给我争取,跳舞的事情我自己争取就行了。再说,我也不急,还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在这里扎下根来。”

安卜看她说起跳舞的事情来态度认真条理明晰,也就知道自己是操心过了。他手指在手下的琴键上按过去,松了口气起身去拿小提琴,跟蒋珂说:“歇会,给你拉一首你喜欢的曲子,然后去饭堂吃饭。”

蒋珂不知道他说的她喜欢的曲子是什么,拉出来就知道了,是《梁祝》。

蒋珂在他拉琴的时候不说话,很认真地看着他。乐曲声从他的琴弦上轻轻缓缓地往外溢,让人心底产生甜蜜而又哀伤的情绪。蒋珂没有谈过恋爱,她想着自己如果谈过恋爱,或许能更深地体会这首曲子的情感精髓。她心底对这首曲子所生发出来的情愫,都和刚穿越过来那段时间的生活经历有关。

赵美欣不是个优美哀伤的人,但她在那个夏天一直放这首优美哀伤的曲子。后来唱片机被她砸坏了角,扔在四合院里。

蒋珂想,后来赵美欣不知道有没有去找徐康低头服软,有没有把自己准备了那么久的四喜鸳鸯红被子、半导体收音机、手表、自行车、缝纫机,都欢欢喜喜地带去徐康家里。还是不是每天都嘚瑟得要命,穿着改良旗袍踩着黑色高跟儿小皮鞋去胡同里招摇。那个胡同里,也就她敢那么招摇了。

还有,有没有把唱片机修好,还是坚持每天放《梁祝》。

她希望,都有吧。

练功房里整面墙的大镜子,照出蒋珂的背影,照出安卜认真拉琴的样子。

蒋珂听着乐曲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嘴角勾着很浅的笑意,眼睛里不自觉氤氲起水意。然后安卜松掉手里的琴弓停住拉琴,也是不自觉地伸手到她面前,给她擦了一下眼角柔声问了句:“怎么哭了?”

蒋珂回了神,忙吸吸鼻子,抬手胡乱抹一下眼睛,往后退一步,低声回一句:“想家了。”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扫到练功房半开的门缝里,那里正站着一个人,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和安卜。她还没来得及再反应,安卜也便在镜子的反光中看到了门缝中手搭把手站着的人——郑小瑶。

第37章

蒋珂稍稍反应过来的时候, 又往后退了一步。刚才安卜给她擦眼泪的举动和郑小瑶现在看她的眼神综合在一起, 让她心里不自禁一慌,手指抖了一下,连脚腕都生软。

郑小瑶看屋里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都看到了她, 也就没在半开的门缝里站着。她比别人早一点去饭堂吃了早饭来练功房打算练一会, 练完再去跑操, 结果没想到就让她撞上了安卜给蒋珂擦眼泪这一幕。

看到的那一瞬, 她心里好像被锋利的剪刀剪开了破洞, 然后撕扯着裂开碎碎的口子,并猛烈地吹起凛冽的寒风, 凉透心扉。

她和别人一样,是怀疑过安卜对蒋珂那么照顾那么好, 其实就是喜欢她。但因为这种事不好乱定性, 不能张口就来地胡说, 所以她一面也还安慰自己说可能不是, 就是安卜看到蒋珂长得甜美可爱, 所以当作一个小妹妹一样呵护, 她和别人的怀疑都是想多了。

但现在看来, 她安慰自己的那些话才是想多了,简直自以为是简直傻透了。

她脱手松开门把手,迈开步子往练功房里来, 刚走进来两步就开了口说:“安干事这个样子, 不怕影响蒋珂同志进步么?”

在郑小瑶进来的时候, 安卜还是背对着她的姿势。他从镜子里迎上她的目光, 眉心微蹙。

但在郑小瑶说完后,安卜并没有理会她这意有所指的话。他拿下锁骨上搭着的小提琴,转身找琴盒把琴装起来。

而蒋珂就是再不开窍,也感受到了安卜刚才给自己擦眼泪的动作有多暧昧,要不然她也不会不自觉往后退一步。安卜对她的心思,她之前有产生过那么一点怀疑的心思,怀疑之后自己又否决了。但刚才安卜给她擦眼泪,动作轻轻声音温柔,他对她的心思就十分准确无疑地传达给了她。她再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她本来就是做不出自欺欺人的事情的人。

还有郑小瑶话里什么意思,她自然也听得明白。但仿佛被人抓了把柄,一时间什么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蒋珂看着郑小瑶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去到角落里坐下来开始换鞋,她心里的不安便一点点漾开来。然后她也再站不住,忙找来自己的布鞋坐下来解舞蹈鞋的系带,双手的动作并不利索。

郑小瑶把鞋换好又套上大袜,安卜都没有出声说一句话,蒋珂自然也无话可说,鞋也没换好。

然后郑小瑶从地板上站起来,看安卜背着小提琴等蒋珂换鞋,内心自然而然地膨起被忽视的愤怒,心里同时也在瞬间被一种尖锐酸涩的刺痛感溢满。

郑小瑶想不通,蒋珂哪里比她好?里里外外都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能用在她身上的形容词大约也就是可爱、清纯、甜,懂事,或者不懂事。

这样的女孩子,刚刚入伍,前程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或许三年义务兵结束后就退伍复员回家了。她身上所有的不确定,都需要靠大把的时间去填补起来,让自己的人生有雏形。

她才十七岁,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消磨。可安卜不是十七岁十八岁,他二十一了。年龄上去后人都会变得现实,郑小瑶想不明白,安卜怎么会去喜欢这样一个女孩子,又怎么敢喜欢?敢拿自己往后不确定的五年十年去喜欢?

他敢等,也真等得起吗?

郑小瑶还是有点不相信,心里想着安卜可能只是一时冲动,觉得蒋珂这姑娘有意思,就接近了对她好,并没有太多的切近实际的想法和打算,也同样没有多大的决心。

她看蒋珂换好鞋拿着舞鞋在手里,没有就这么沉默着被忽视让他们轻松地走出这间练功房。她叫住安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问:“安卜,如果我去告诉政委,会怎么样?”

她这么说,就是故意在把这件事往严重的方向上推。事情一旦严重起来,人考虑的东西就会多起来。对于自己而言,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也都会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