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达玛活佛这几日虽口口声声说,不会过来给宇文均行加冠礼。可真等到这天,他却是第一个到的。

沈黛和戚展白过来时,他掀开眼皮瞧了眼,又极其不屑地哼声闭上。其他部族的长老来跟他问安,他也一言不发,就这么干坐在地毡上跟他的法器作伴。半旧的僧袍软塌塌堆在他身上,像一卷没人要的抹布毯子,也不知穿了多少年。

宇文均和王容与换好衣冠,一块过来。

照西凉的规制,二人今日都要穿一身红袍,火一般炽热的颜色,仿佛能烧尽太阳。腰上则要束金色革带,以各色玛瑙琥珀为缀,极是华贵,寓意以后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明媚。

看来昨晚也是一场冷战啊......

沈黛揉了揉额角,王容与舍了宇文均朝她过来,她本想将人推回去,但见宇文均脸色也是不愉快,这才挽上王容与的手,同她说话宽慰。

殿外有属下来报:“王,吉时已到,该过去了。”

宇文均扬手让他等会儿,伸着脖子到处找,“怎么还不见我母亲?”

达玛冷哼,这时候终于肯开金口了,语气还有些不耐,“不来就不来,别管她了,误了吉时是要得罪长生天的。”

他边说边撑着法杖站起身,缓步往外走。山核桃般干枯的一双眼略略撑开一小道缝,斜了眼沈黛,愈发鄙夷地哼哼,“中原女人就是麻烦。”

沈黛心里翻起无数个白眼,懒怠与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计较,只拍着王容与的手,细细安抚。

那厢宇文均还是不同意,捶着手心,在殿内转圈,“不行,我放心不下,过去看看,你们再等我会儿。”说着便要往外走。

戚展白摁着他的肩膀,将人拦下,“正事要紧,你先过去,我替你去瞧瞧。”

宇文均还是不放心,但想着戚展白的为人,也便点了头,掌心朝上,朝王容与伸手。

王容与微微皱起秀眉,显然不愿意。他也不管了,抓了她的手便大步流星地往外去,跟上达玛的脚步。

“不应该呀。”沈黛去到殿外,抬头瞧天色,“都这时候还不出现,凤澜郡主可不是不守时的人,更何况这还是她儿子的继任仪式,连宇文涟和宇文滋都来了。”

沈黛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努力想把这念头丢出脑海,可越是这样做,它就越是要在脑子里生根发芽。

高台之上,仪式已经开始,新王和新大妃一道携手步来,高台下全是欢呼拥挤的人群。王军呼声肃然,日光在陌刀半弧形刃沿镀满金边,一起一落间,宛如金浪翻涌,逼得人无法睁眼。

戚展白展臂将沈黛仔细地护在自己怀中,免叫她被人群撞倒,“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我们俩直接去她寝宫瞧瞧。”抿唇默了会儿,又道,“为防万一,我让关山越去王庭周围也转上两圈,免得......”

他话音还未落地,高台上便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直能掀翻穹顶。

是王容与的声音。

两人心头皆是一蹦,齐刷刷回头。

人群没了方才的欢喜,一片嘈杂错乱的惊呼惨叫声中,宇文均眉心泛起一种异样的青紫色,身子晃了晃,突然就倒了下去。

第42章

“大王!大王!”

“来人!快来人!去请巫医, 快!”

......

高台四面乱成了一锅粥。

王容与抱着昏迷不醒的宇文均,拍打着他的脸颊,泪水如决堤般从眼眶里涌出来, 一副伤心欲绝完全没了主意的模样, “阿均!阿均!你醒醒,你醒醒!别吓我......我胆小......阿均!”

各族长老纷纷抢上前来, 将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见她这模样,想安慰, 又张不开口。有人疾步飞奔回王庭,把今日所有当值的巫医统统拖出来, 脚不沾地地跑回来。

巫医们气喘吁吁挤进人群,顾不上擦汗, 捉了宇文均的手着急忙慌开始把脉。

还有人戴着骇人的面具,挥着鸡毛掸子一样的法器,围在旁边念念有词地跳招魂舞,熏艾草,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可七嘴八舌争论了个半天, 他们什么结论都没得出来,宇文均也还是没醒。

“让开让开,我瞧瞧。”达玛活佛拄着黄铜法杖急匆匆过来, 众人忙向两侧给他让开道。

甫一瞧见宇文均青紫的脸, 达玛瞳孔猛地缩起。边上有人瞧出异样, 紧张地问:“达玛活佛,您看,大王这是怎么了?”

达玛不回答,嘴角抿得笔直, 撩开宽大的僧袍袖子给宇文均把脉,枯瘦如枝的指尖微微一颤,狠狠闭上眼,脸上的老褶因痛苦而皱叠到了一块,有泪珠混夹在里头,声音颤抖。

“孩子......我的孩子......你才刚满二十,怎么就......就比我先去了呢?难道是长生天的诅咒,提前应验了?”

王容与脸上的血色顷刻间全部褪尽,双肩像是一瞬失去了支撑,轰然垮塌,木木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的,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人群中,宇文涟忽然高声大喊,指着宇文均的脸道,“众人且看大王的脸色,分明是中/毒之相。这不是什么长生天的诅咒,是有人蓄意谋害大王!”

这话宛如冷水入沸油,砰地一声,在人群中炸开了花。众人交头接耳,吵得脸红脖子粗。

“是谁?谁敢对咱们的大王下此黑手?”

“还能有谁?为了今日的仪式,大王从昨天起就一直在寝殿向长生天神祈福,就没出来过,只有大妃能在旁边伺候,女奴都进不去。”

“今天早上,大王也是和大妃一块出门的,早膳也是和大妃一块用的,还有衣裳也是大妃亲自整理的。”

“达玛活佛说得没错,这女人就是一匹专啃人骨头、喝人血髓的母狼!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恶灵的化身,降生到我们草原,就是为了来坑害我们的!”

......

争吵声越来越剧烈,从开始的讨论,逐渐演变成单方面的声讨,矛头直指王容与。

王容与还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猛然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人有些懵。

四周充斥着怒不可遏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她哆嗦了下,讷讷摇着头,“不......不是我......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