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2)

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雪藻咬着唇,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谁成想早就成了他们的瓮中鳖。

他惨然一笑,“你能这么肯定,想来是连那人的身份也猜到了吧?”

沈黛牵了下唇,悠悠吐出三个字:“苏含章。”

这世上有能力做到这些,且会不惜代价去做这些的,也就只有他了。

关山越已惊诧地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雪藻颤了下眼睫,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回忆,手用力抓着桌角,凝脂般的手背一根一根爆起青筋,宛如游走在皮下的毒/蛇。

“大殿下说得没错,我最该提防的人,其实是你。”雪藻笑容惨淡,听不出是夸奖更多,还是懊悔更甚。

“你既然什么都猜到了,又为要同我废这许多话?一个奸细,直接杀了不是更妥当?”

“我想知道为什么?”沈黛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他非要致王爷于死地?为了阻止王爷见到凤澜郡主,都不惜得罪西凉的新王?”

明明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没什么交集,在一块说过的话,有没有超过十句都是个问题。

还有之前哑女的事......

她实在想不通。

对这事,雪藻只能歉然摇头,“你问错人了,我只有奉命办差的份,没有向他提问的资格。”顿了片刻,从牙缝里蹦出字眼,“更不能反抗。”

风从窗缝泻进来几缕,牛油烛火轻晃,照映一地惨白。

庞大的无助感笼罩下来,雪藻情不自禁抓紧了膝上的布料,指尖克制不住颤抖,像一只落入蛛网的小虫,挣扎半天,却被困得更紧。

世间万物美好,而他却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生吞入腹的绝望。

“不能反抗?那为何还要救我们?”

雪藻“唰”地抬头,眼里盛满惊讶。

沈黛微笑,“方才我说的,是王爷的推断,接下来是我的想法。”

“那日在夜市,你有意让骆驼受惊是真。但比起通知楼上的人,你更想吸引周围人的注意,让当日来逛夜市的人都知道,我和王爷也在那。”

“毕竟苏含章在暗,我们在明。倘若王爷真循着蛛丝马迹,找上明月楼。楼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是王爷,恐怕也插翅难逃。”

“倘若王爷真有什么闪失,苏含章大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宇文涟,自己全身而退。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去过碎叶城。更没人会相信,他会去害王爷。”

“所以你才把事闹大,把街上的人都吸引过来。苏含章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未免暴露行踪,只能选择撤退。如此,我和王爷才能平安。我说得可对?”

关山越已经被这一通话绕晕,皱着眉,掰着指头,蹲在墙角整理思绪。

雪藻呆怔了半天,等回过神来时,发现沈黛一直看着他微笑。眉眼弯弯,梨涡淡淡,烛火在她面颊氤氲开轻柔的光,剪影投在窗前桃花纸上,天然是一幅上好的仕女画。

雪藻由不得红了脸,撇开脸,梗着脖子道:“你......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就只是想给我家主子通风报信,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话虽这么说,他眼梢的余光却偷偷瞟了过来,可怜巴巴,像是在告诉她:自己方才那番话是假的,别信。

沈黛抿唇忍笑,不由暗叹了一声。

说这两人不是兄弟吧,但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却是一脉相承。

同时,她也有些惊讶。

认识了这许久,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雪藻这模样,没有刻意伪装的乖巧听话,完全由自己的真性情说话。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报恩;被人说中心事,会脸红害羞,甚至还有自己的小脾气。

这样多好啊......没有压抑,完全活成自己。

“行!”

沈黛哼了声,也不跟他端着了,着手收拾茶具,“那你同我说说,你为何非要‘给你家主子通风报信’?你就不怕他生气,惩罚你?”

想起苏含章那只带血的板纸,沈黛不寒而栗。

这家伙的惩罚,只怕一般人消受不起......

雪藻又不说话了,本能地去咬下唇。

多年被当成女孩子教养,这习惯他总是改不掉。戚展白说了他几次,他也在努力改。齿尖一碰上唇瓣,他便跟立马松开。

迟疑了会儿,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一根细长的竹签子,尖处透着浅红,像是被什么水果的汁液染透了。签柄为了美观,被雕成了朵精美小巧的海棠。

沈黛眼皮一跳。

她喜爱花草,最爱的便是海棠。她身边一应物什,也都带着海棠纹样,便是竹签子这么可有可无的东西,她也喜欢让匠人在上头雕出花。

思绪散开又收拢,沈黛想起来了,“这可是你刚进王府那会儿,我同你吃西瓜时用的?”

雪藻点了点头,下意识又要咬唇。想起戚展白的话,他忙抿了唇,手在膝上不安地搓揉着,还是不敢看沈黛的眼,“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扎西瓜吃......”

所以他就把这竹签子保存到了现在?

蚊呐般的声音,在静夜里回荡,沈黛心头不觉一震,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感觉。

真像啊。

即便不是亲兄弟,性子却像极了亲兄弟,连对亲情的渴望,都出奇得一致。奈何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