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可以抿着唇,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那坐得笔直的老者盯了她几秒才慢声开口,声音苍老,跟长相一样平板严肃,又没有感情:“你找阿随做什么?”
祝可以两手交握在一起,背在身后,挠了挠手心:“他好多天没上学了……我有些担心,就,就代表着班里的人,过来看看他。”
老人眯起眼睛:“代表?你们老师叫你过来的?”
祝可以愣了半秒,点头。
没想到那老人竟然笑了,虽然还是散发着冰冷的笑:“我不知道信都的老师,竟然会让学生在上课的时候,跑出来慰问同学。”
祝可以:“…………”
所以她很烦跟这些老人家沟通,又不能打又不能骂,年龄差好几十岁,隔着马里亚纳海沟,自己的话对方听不懂,对方的话自己听不顺耳。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表情有点忧伤,不懂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翻个墙出来,连同桌的面都见不到不止,还得被审讯大半天。
她觉得有点累了,看这老人从容淡定的样子,估计许随那厮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指不定现在正躺在大床上,徒留她一个人成为笑话。
没意思,没意思。
她虚着眼摇了摇头,就想告辞离开。
结果老人斜瞥她一眼,继而硬板板地道:“要看他,就上车。”
祝可以:“嗯??”
她瞬间变得谨慎又防备,眉心紧锁着警惕看他。
主要是这个老人家看起来凶巴巴的,跟全世界都欠了他一个敬业福一样。
不用老师家长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能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更何况这是一个,很不像好人的陌生人。
简安伯心里一哂,心道这女孩倒也不傻,虽然举止上是有点奇怪,脑袋看起来也不太好使。
但面上倒还是不露声色,只慢慢地交代着前座的司机升起车窗:“小王,走吧,咱们赶紧去医院给阿随送吃的。”
一,二,三。
还没数到第三下,他就听到了少女急切的声音:“桥豆麻袋!不是,喂,我的意思是,等,等等我啊!!”
*
上车之后,祝可以紧贴着车壁,跟简安伯离得远远的,两人中间大概还能坐下两只哈士奇。
简安伯侧目看了看她,又转回头去,过了良久,才淡淡开口。
“你和阿随是同班同学?”
祝可以嗯了一声。
简安伯静了数秒,又问:“你跟他是朋友?”
祝可以没弄明白着这两句话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区别,默了默,只能又嗯了一声。
谁知道他竟然冷笑了一下。
“可是他说他在学校没有朋友。”
祝可以:“…………”
心底顷刻间就浮起了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感,但想起少年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她磨了磨牙,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对,是我死皮赖脸地求着他跟我做朋友,他迫不得已,逼于我的淫威,就屈服了。”
简安伯:“…………”
过了一会,他看她不说话,又板着声音问她:“那你带了什么东西,代表大家过来慰问他?”
她垂眼左右望望,瞧了瞧两手空空的手心,有点尴尬。
总不能说自己带着真挚的问候和无价的同桌之爱来的吧。
祝可以觉得这人真是很有意思,明知道她是在说谎,还非得这样明知故问,喜欢看她出糗是吧。
想了又想,她从口袋里掏半天,然后拿出一条开封过的绿箭,摊在手心里示意给他看:“他特别喜欢吃这个。”
简安伯:“………………”
前座的老王忍笑忍得有点痛苦,后座的两人不管是年纪还是性格,都不太合适像现在这样坐在一个车厢上闲聊天。
自己认识老爷几十年了,看他吃瘪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却连续出现了好几次,还是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前,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有那么几分和谐。毕竟自从小姐和许大少爷出事之后,老爷就很少有除了冰冷严肃以外的其他表情了。
只除了在许小少爷面前会时常大发雷霆,两祖孙吵起架来谁也不让谁。
而现在,短短不到十分钟时间里,老爷居然连续露出了无语惊讶鄙视等等表情。
真真是有生之年。
后座的少女可能是坐了一会,又聊了几句,没有刚上车时那么拘谨,思虑片刻后,主动抽出了一条口香糖,递给他:“您要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