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是对八十三说的,我很清楚。
是他杀了我,是他杀了度辛。倘若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妧,我毫不怀疑他会再杀我一次。所以,我不会再傻不愣登的自己把脑袋送到他剑下。
“查查陈三那个姘头不就知道了?”我目光移向别处。
沧濯嗓音低沉:“问了邻里,陈三与东街刘寡妇纠缠不清,可刘寡妇自陈三死后就失踪了。”
哦,溜了啊。那肯定有问题没跑了。
“是不是妖,找到她一看便知。”我捂嘴打了个哈欠。
“知州夫人……”沧濯还想问我朱氏的事情,可我突然不想回答了,一想到我居然被李菲菲抽了耳光我就恨的牙痒痒,神仙也是有脾气的!谁爱管他们的破事谁管去吧!我推开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补觉了,你去找南婳问吧。”
嘴上虽说不管了,可我却止不住乱想,如若真是白子兮杀了人,我该怎么办?不周山妖灵众多,我曾下过命令,胆敢杀人扰序,必诛。但我这个山主死后众妖是否仍旧遵循我的教导,却是心里头没底。要不,今晚再去探探虚实?
神仙的优良品质之一,追根究底。
我算着时辰在三更出了门,自城中出事以来,即便是下人也不敢深夜在外走动,如今朱氏又在府中被杀,庭院内更是寂静无声。
竹林里传来“簌簌”响动,我伸出手臂,衣袖纹丝未动,今夜没风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竹林里有人。
当然,也许不是人……
我躬着身子放轻脚步迈进竹林,幽深的夜幕覆盖在地面上,留下一地狰狞的婆娑树影。渐渐走到深处,一个婀娜身影亭亭立在眼前。
我认得,是赵眉。
那个如柳弱花娇的三姨娘,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又一抹白色身影从容而至。
我还是认得,白子兮。
我顿时觉得自己脆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只能努力抑制住捶胸顿足的念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小白他居然偷人!勾搭了一个大小姐还不够!连人家的小妾都不放过!太丧心病狂了!
身后忽有轻微脚步声,我未及动作,嘴已被捂住,沧濯几不可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我,噤声。”我诧异瞥了他一眼,大半夜不睡觉跑后院来,总不会也是来找人私会的吧……
“你找我何事?”赵眉问道。
“人是不是你杀的?”白子兮声音冷肃。
咦?似乎不是在幽会。我向前探了探身子希望能听得清楚些。
“小狐狸,管好你自己的事吧,”赵眉轻笑,倏尔转头瞥向我这边,“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被发现了?眼见两人走来,我立时握住沧濯的手:“快念隐身诀。”话音刚落,腰间被紧紧揽住,沧濯旋身将我抵在竹竿上,一抬头便能清楚看见他明亮眼眸里倒映着的我,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鼻息。
靠这么近作甚?我拧眉瞪这个把我圈在怀里一动不动的人,过分了啊……
白子兮和赵眉从我们身旁缓缓经过,因着隐身术的效果,他们是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的。静谧又漆黑的竹林里,一时间只余渐行渐远的“沙沙”脚步声和近在咫尺的微浅呼吸声。
定是被赵眉发现跟踪太紧张了,不然我怎么觉得心跳的有点快……
我讪讪开口:“沧濯,他们走了,你可以放手了。”
沧濯未退反进,箍在我腰间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像要把我折成两段似的,我失神看着他瞳孔中小小的自己被包围在碎亮的漫天星河中。
“你如何知道我会隐身术。”明明是个问句,却不是用问的语气。好似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独独缺我的承认。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连狐妖白子兮都不相信什么借尸还魂,沧濯一介凡人怎么会认得出我?我镇定下来,微笑道:“师兄,你懂得那么多法术,我就猜你肯定会话本里常常出现的隐身术,果然让我猜中了。”
沧濯眼眸中的星星黯淡了下去,他松开手,沉默了一会儿:“原是如此。”
终于糊弄过去,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提起精神问道:“师兄,你在这做什么?”
“跟踪白子兮而来。”沧濯淡淡道。
噢对,我都快忘了他俩是认识的,虽然小白经常往山下跑,但也与沧濯有过几面之缘。思及赵眉方才神态和言论,我总觉有点别扭,她和之前所见的柔弱模样好像不大一样……
“你觉得他可疑么?”我抱手问。
“他是冲着昆仑来的。”沧濯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若非我躲得快,这伤痕原该在我心口。”触目惊心的森森白骨看得我皱起眉。
哎呀。那可真是心疼死我了,多可惜啊!
“师兄,好端端的,他为何伤你?你们先前相识?”我仰起头,故作懵懂望着他。
沧濯身形顿了顿,他目光忽然投向我,复杂的让我无法看透:“我害死了一个人。”
不,是神,还是两个。我心底冷嗤,对着他莞尔笑笑,以开玩笑似的口吻道:“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做错事,合该受惩罚的。”
所以你,合该偿命的。
“如果这是她期望的,或许吧。”他留下这么句意味不明的话,如一阵风从我身旁掠过,消失在无尽黑雾中。
言下之意,死都死了,还能拿他怎样?我觉着自己有点喘不过来气,这也太气人了!
神仙的优良品质之二,锲而不舍。
当我又一次从窗户翻进白子兮房间时,他已经可以做到完全无视我了。“你的师兄师姐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你这么闲?”白子兮头都没抬一下,兀自翻着书页。
“他们忙他们的,我忙我的,无甚关联。”我翘起二郎腿坐到他桌子上。
“我看不出你有何可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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