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画咒,阵法启动形成肉眼难以看清的屏障,门窗紧闭的房间内竟刮起呼啸狂风,俄顷,四象蜡烛光芒突盛,橙黄烛光渐渐褪去颜色,宛如四团白焰活火,而“婉妆图”上缓缓飘起几屡黑烟。
这阵法异象……我面色沉凝,画中有淡淡鬼气,但是没有鬼。
我正琢磨着其中玄机,门外响起急促敲门声,我连忙停下咒术,扬声问道:“何人?”
李菲菲尖细声音中夹杂着慌乱:“肖姑娘,南婳姑娘被重伤昏迷不醒,你快去看看吧。”
南婳受伤了?我心中讶异。
一时间我也来不及收拾屋内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意卷了“婉妆图”塞到腰间。刚打开房门,李菲菲便拉上我的手,偏偏这姑娘下手没个轻重,一阵刺痛划过手背,我蓦地抽回手,看见指甲划出的一道细细血口子。
“我不是故意的。”李菲菲咬唇道。
还能划回去不成?我摆了摆手,只道运势不佳,回来该给自己卜个卦算算了。
李菲菲领着我到南婳房间,她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肩膀被掏了个大窟窿,血肉模糊,额头有斗大汗珠滴下,似是痛苦非常,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样?
我不易察觉的皱起眉,望向李菲菲:“你发现的她?”
“嗯,”李菲菲用力点头,“我去城郊给娘亲扫墓,回来路上看到南婳姑娘受伤躺在地上,就喊人把她抬回来了……是不是,妖怪又出现了?”她小声嗫嚅。
不知道,但很有可能。
“你现在带我去发现她受伤的地方。”我吩咐她。
“好。”
“等等,”我不情不愿地含含糊糊开口,“等我喊上沧濯。”
此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耳光,真他娘亲的丢人啊!昨日才被扫地出门,今天又要去倒贴。
从心理上来讲,我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从实际情况来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还想多苟活几十年!
我以为沧濯会借机嘲讽我几句,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看都没正眼看我,提上夏禹剑便同我一起跟在带路的李菲菲后面。
沉香味萦绕在我鼻息间,莫名的,我因或妖或鬼而烦闷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好似数万年来独自一人承受的种种孤独有了可以并肩分担的人,或许……这就是人常说的“安全感”?
我悄咪咪斜了身旁的沧濯一眼。嗯……果然夏禹剑是把神器,有夏禹剑在我就有安全感。
没错,就是这样。
抵达城郊南部坟地,远远便见地上有滩半干猩红,估计就是南婳受伤的地方。今天没有阳光,我抬头望了望天,乌泱泱的云朵把太阳遮了个彻底。若搁平日,我或许会挺高兴,毕竟不用担心八十三白嫩嫩的皮肤到我手里成了黑炭。
但现在这么个情况,属实不是个好兆头呀……
十几丈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坟包,林间云霭浓重,似乎在眼上罩住一层薄纱,再配上间或乌鸦哀鸣,总令人昏昏沉沉的。
这气氛,这场景,不发生点什么灵异之事都对不起我读过的话本子。
我扯住沧濯衣袖叮嘱道:“不太对劲,小心点。”手腕倏尔被紧紧攥住,我奇怪看向他,沧濯眸光闪过一丝慌乱,他沉声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我的手,能有什么事?我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被他握住的左手上,不看还好,这一看倒真真吓了一跳。
嚯,我那腕白肤红跟嫩豆腐似的纤纤玉手,怎么……烂了一块……
说烂了一块那是加了修饰的,若还原伤口原貌,应是:手背上鼓起数个豌豆大小的乌黑脓包,有的已经胀破流出恶臭脓水,而尚完好的肌肤边缘逐渐发黑软了下去,新的脓包慢慢出现,好似手被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吞噬着。
我心头一沉,这是先前李菲菲划破的地方。
……肌肤溶,腐骨生。若有此伤,削皮断骨。
我念出这句刻在脑海里的话,可前面一句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捉鬼百问》中的某篇。
如此推理可知。
李菲菲,她是鬼。更准确些该说,鬼上了她的身。
我急匆匆抬头逡巡周围,浓雾弥漫,哪还有李菲菲的身影。腹中有团火蹭蹭往上冒,烤得我心肝脾肺肾皆疼。
我!万古无一横扫千军妖见妖怕鬼见犯愁的神女!居然被不知道哪来的小鬼摆了一道!
“有刀没?”我气的够呛,连带着对沧濯也没个好脸色。
沧濯抽出腰间青钢匕首,嗯,看上去足以削金断玉,应该能少受点罪。我欲夺过匕首,他却后撤了手按住我:“我来帮你。”
我眉梢挑起,不是我这个人疑心重,实在是对他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品很是怀疑啊……你说他如若心血来潮多给我“咔嚓”一刀或是“咔嚓”几刀,这谁遭得住!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行。”沧濯的手僵了一瞬,我尽量忽视他黯淡下去的目光,心口骤然紧了紧,竟是……
有点心疼?
这种不是很熟悉的异常情绪促使我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我下手更快些,不会太痛。”
沧濯嘴角勾勒起一个足以令女子心旌摇曳的淡淡笑容,他语声中掺了柔意:“好。”
我不再耽搁,先是持着匕首比划了几下,找到能一刀解决的角度,旋即出手如电,一刀削去腐肉,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削去一层皮肉的疼痛还是让我没忍住“嘶嘶”抽了口气。
垂下隐隐作痛的左手,再抬头时,眼中所见竟清明了许多,之前以为是天气阴沉雾气浓厚,而今才发现,这雾色中飘荡着盈盈香气,仿佛有吴侬软语的佳人轻轻在耳边呢喃,不自觉便眼皮犯沉。
绮丽烟雾深处,一名蓝衫女子步伐轻盈,笑语嫣然朝着我和沧濯走来。
她顶着我不能再眼熟的脸,俏皮撒娇道:“沧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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