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和金律师的脸色同时一沉。
宁语宁很会察言观色,见到老爷子这般神色,垂下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哭腔,“真的不行吗?”
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解释给他的心肝宝贝听:“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是不会幸福的。”
宁语宁拼命地摇着头:“爷爷,我不懂什么叫做门不当户不对。我只知道,以前的照片东东都很开心,可是我从来没有一次看过他露出那样的笑容。东东他好可怜,他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了,不要他了。爷爷你还要东东娶他不喜欢的女人,过分了哈。”
若是其它人敢当面质疑他,老爷子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说出这话的人是宁语宁。他非但不恼,反而把她摁在怀里,好生安慰着小哭包,又语重心长道:“语宁,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
可宁语宁觉得自己并不是懵懂无知的稚嫩孩童,她知道的事可多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东东的亲生女儿,知道东东喜欢深深姐姐。
她想要为爸爸争取,可爸爸怎么就那么没用?亏他还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尽是做让深深姐姐讨厌的事。
蠢透了!
**
结束和宁语宁的视频通话,宋莞尔跟着秦歌,去水族馆玩。
她被五光十色的水母吸引住了,睁大眼睛,观察这些轻飘飘的海洋生物。
秦歌念着一旁的向导牌:“目前水族馆拥有二十多种水母,有摇铃水母、蛋黄水母、钟水母等。还有世界上最大的幽灵水母也在这里藏匿着。”
一只彩虹水母正缓缓向他们缓缓飘来,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及。它身形柔美,舞姿轻盈,曼妙的舞姿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宋莞尔将手按在玻璃上,虽然感受到的只是冰凉,可内心却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表舅,为什么我在海绵宝宝那看到的水母是透明的?”宋莞尔好奇地问。
“水母确实是透明的。你之所以看到彩色,那是因为灯光。”秦歌笑着问,“莞尔喜欢水母吗?”
“喜欢。”宋莞尔点点头,“它们就像穿着五彩的舞裙,快乐地跳着芭蕾舞。”
宋莞尔想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说:“表舅,我想重新跳芭蕾舞。等我妈妈考完试,你跟我妈妈说说,好吗?我现在不吐血了,我的身体没问题的。”
秦歌苦恼道:“我的话你妈妈未必听啊。”
“你不是她男朋友吗?妈妈会听的。”宋莞尔双手合十,央求道。
秦歌黯黯神伤:“我这男朋友在你妈妈心中也没多大分量吧。”
“不,”宋莞尔转过身,看着秦歌,认真地说,“妈妈经常对我说,我们欠了你很多恩情,她会一辈子对你好。”
秦歌笑了又笑:“那你妈妈可以以身相许吗?”
宋莞尔不懂这个成语什么意思,回去就问宁语宁。
宁语宁拍了下大腿,叫道:“你笨啊,小秦子是想跟深深姐姐结婚。其实我想让深深姐姐给东东当老婆的。东东喜欢深深姐姐,可深深姐姐讨厌东东。”
宋莞尔感慨道:“我也希望妈妈能嫁给宁叔叔,给宁叔叔当老婆。”
两个七岁的小孩,隔着屏幕,唉声叹气了一番。
宁语宁某些方面的词汇可真够丰富,什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把宋莞尔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没多久,深城音乐学院举办了一次特别加试。由于这次考试过于罕见,家在附近的学生都前往观看。
宋深深穿着白色的纱裙,走到了舞台中间。
裙子是宋青枫精挑细选的。宋深深明白,此次演奏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姑姑。这么多人为自己而来,如果没有弹好,那姑姑的面子往哪里摆?
这两个多月宋深深一直在练习参赛曲,直至今早十点她都没停过,所以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酝酿情绪。她让胸腔里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情感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按下了琴键。
行云流水的琴音奏响在宽敞的礼堂。
贝多芬创作此曲时,正值19世纪初期。他用这首《热情》来赞扬欧洲人民不屈不挠反对一切侵略、反对一切封建势力的压迫、争取民族自由解放的英雄精神。
气势磅礴、规模宏大、热情似火。
这是贝多芬的热情,也是宋深深的热情。
即便经历过数次生离死别,即便她的人生曾经黑暗得见不到一丝光亮,她依旧对钢琴、对人生抱有无限的热情。
她还记得,父亲临死前对她说:“深深,勇敢地活下去!”
这些年,她自认没有辜负父亲的遗愿。少女妈妈她当得坦坦荡荡,单身母亲她从不怨天尤人,大龄考生她也无所畏惧。
她时而重重地按下琴键,琴声犹如狂风怒吼般,敲打着听众的耳膜,震得人头皮发麻。时而轻抚琴键,又有涓涓细流般的柔情,静谧温和,慢慢流淌在人们的心间。
热情澎湃的旋律回荡在大学礼堂,密集音符如同滔滔江水滚滚不息,高亢的旋律表明了宋深深宁折不屈的态度。
她不会说话,只能用琴声来向听众传达她的热情。
一曲终毕。
鸦雀无声的观众席就像是一锅落入了水滴的滚油,欢呼声和掌声简直要掀翻了全场。
宋深深露出了无比开心的笑容。
她想,她无法说出口的话,他们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