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不止一次地想,要是他能陪着小石头长大,没有错过,看着他学走路,看着他学说话,那该多好,一辈子没法补的遗憾。
所以后来他就很努力的想去疼疼儿子,陪他洗澡,陪他做功课,接送他上学。可是说实话,他毕竟忙,军令如山忙起来就什么也顾不上,其中他回来两年,一年多还去了朝鲜战场,他能陪小石头的时间真不多,田大花把孩子教的很好,并且小石头也长大了,长大的小石头在他面前,总是那么懂事,太懂事了,却分明跟妈妈更亲。
看看田大花,儿子有什么要求都跑去跟她提,妈妈我想买个彩色的泥哨子行不行?我想吃小麻花能不能买?有时得不到满足还会拉着她耍赖央求,还有福妞,福妞那样的小女娃,遇上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田大花却不许她挑食,小女娃撅着嘴巴软乎乎撒娇耍赖的样子实在可爱。
用田大花的话说,都是惯出来的,怎么惯出来的?因为小孩子跟她亲啊。
姜茂松其实也很想惯惯孩子。他回来时孩子就大一点了,懂事了,尤其小石头那样的男孩,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可姜茂松有时候却真希望,儿子不要那么懂事,比如跟他闹个小脾气淘点儿气,跟他使个小性子耍耍赖,让他也骂一句臭小子。儿子你用不着那么懂事啊,他是亲生的老子爹。
那种天性那种亲情,慢慢的诱导他,告诉他,你是父亲,你得这么当爹,可实际上,根本都不用去想,你真疼他,自然就把他疼到心眼里去了。
所以当田大花说要再生一个孩子,他开心之余就一直在想,这一回我终于有机会,能够从头到尾当个好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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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简单做了玉米红薯粥,加了点儿青菜叶进去,小碟子里切了酸豆角、咸菜丝,吃饭的时候田大花说,今天的红薯挺甜的,这个粥要是加荠菜更好吃。
“荠菜?”
如今住在城里,大冬天的,去哪儿挖荠菜呀。鲜嫩嫩的荠菜配玉米粥确实好吃,可荠菜要等到开春才能挖,你说怀孕的人,要吃个荠菜也没有。
姜茂松想了想,给了个靠谱的建议:“大花,荠菜现在没有啊,秋天的都冻死了,开春的还没长出来,你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田大花实在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荠菜啥时候长出来她不知道?她也没要吃什么呀。她于是给了姜茂松一个“你无聊”的眼神。
而姜茂松则回了她一个“怎么告诉他们”的表情。
田大花还了个眼神:多大事儿?说一句不就行了。
姜茂松看着饭桌上一家人,他爹姜守良一贯的低头吃饭,老奶奶就着咸菜丝在喝粥,福妞尖着筷子挑去咸菜丝里的红辣椒丝,小石头端着碗吃红薯吃的正香。
姜茂松于是轻咳了一声。
“咳,那什么……奶奶,有个事情跟你说,大花她,有喜了。”
奶奶一抬头,看看田大花,又看看姜茂松,嘴巴动了动把嘴里的粥吃下去,咧开没牙的嘴笑开一脸皱褶。
“好啊,这回我能抱上重孙女了吧?”
田大花默默给福妞碗里夹了一筷子酸豆角,心说这老太太高兴是高兴,果然没啥意外的反应。
“要孙女,要个孙女,你们就儿女双全了。不过,孙子也好,要还是个孙子,跟小石头一家两兄弟也挺好。”姜守良也是面有喜色,做公公的,儿媳妇怀孕他又不能多问,也不好多叮嘱什么,就盼着抱上个小孙女了。
俩小孩倒是惊奇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小脸上就高兴起来了。
福妞放下筷子,抿着嘴笑嘻嘻地一拍手:“女孩肯定像大嫂这么好看,肯定很乖,男孩的话也好,我就能有个像侄子的小侄子了。”
“嘁!”小石头一听,不满地把头扭开。听听这叫什么话,他这个侄子怎么就不像侄子了,他这样又当哥又当侄子的,他还比福妞小一岁,他容易吗他。
“写信跟茂林说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奶奶吃完饭,放下筷子慢慢站起来,姜茂松忙伸手扶了一把,奶奶站稳当了,接过福妞递过来的拐杖出去溜达散步去了。
小孩去上学,姜守良去上班,田大花和姜茂松收拾好碗筷,两人就小小的争论了一下。
姜茂松的意见,都怀孕的人了,就别上班了吧,跟被服厂说一声,请个长假。再说了,养孩子带孩子总要几年时间,这长假不妨就一直长下去吧,早晚等到孩子大些不用人带了,再出去工作上班,他再给安排就是了。
田大花也想到了,带孩子还真是个问题,也没有婆婆,老奶奶年纪大了肯定不能带。不过带孩子的问题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也不必现在就不上班吧,这才一个多月呢,不上班,她回家呆着干什么?
“不行,我不上班呆在家里还闷呢。”田大花说,“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呀!”姜茂松苦口婆心地反驳,“我还不知道你?怀孕一个多月你都不让我知道,你看看你,该干啥你干啥,跟没事人似的,你好歹也得有点自觉性吧?你看看前边人家何参谋的媳妇,怀孕几个月了,人家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走路都让何参谋扶一下,送小胖子上学慢悠悠走路边上。你那个被服厂活儿又不轻松,我又不能每天接送你,你怎么上班?”
他一条一条的讲道理,不愧是搞政工的,会讲理,可田大花没那么多道理,她怀小石头的时候婆婆病倒去世,家里忙乱一团,她上山下田啥都不讲究,生的时候很顺利,再看看小石头长得多结实。
让姜茂松数落烦了,田大花把手上的碗往桌子上一丢,叉腰:
“又不是你怀孕,你哪那么多事儿呀。”
第48章 自觉
姜茂松半天无语, 心说这媳妇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那是他的娃吧,娃和媳妇都是他的吧, 他怎么就不能发表意见了!
被服厂那样的地方,她又是车间副主任, 车间主任呢又是个摆设,资格老,可动不动就生病养病, 上班时她里里外外的忙, 偌大车间进料出货人员往来, 缝纫机喀喀喀吵个不停, 万一磕着碰着, 谁能给他兜住了呀。
两个人各执己见,田大花是根本不当回事,可姜茂松在这件事上也难得地硬气了一回, 也不肯轻易让步。
两人争论了几句, 姜茂松又不敢跟她吵, 天大地大,怀娃的媳妇最大, 看看手表,只好先鸣金收兵。田大花上午调了班不去上班,就直奔刘嫂子家,姜茂松则出门去部队营房。
这天刘师长一家就动身回老家了。田大花进去的时候,便看到院子里好几个熟面孔在帮着张罗搬东西, 都是部队里的人,见她进来,纷纷喊嫂子好。
再进屋一看,地上堆了好几个大纸箱子、柳条箱子,还有几个麻袋大包,鼓鼓囊囊应该是被褥。
路途太远,只能火车托运了。
“妹子,你来了?赶紧过来可别碰着。”见田大花进来,刘嫂子一把拉过她,招呼安亮给她搬椅子。
“你来看看,有什么你能用上的,叫人给你送过去。”刘嫂子指着满屋子杂乱的东西说,“三张床,还有那个柜子、小方桌,那个菜橱子,还有那些个小零碎,没人要我就留在这房子里头,兴许下边谁家搬进来能用上,也不知人家嫌不嫌弃,反正都没法带,这么远的路,也只能把衣服被褥和一些重要东西带上,这些东西都带不了了。”
这还有什么嫌弃的,家具虽然旧可都是好好的,木料很好,刘嫂子又爱惜东西,都干干净净的。
要知道能搬进这个大院的,肯定都是随军的家属,都是千里迢迢大老远路来,来的时候能带的也就衣服被褥之类,家具床铺柜子都没法带,这些东西要是留下了,下任住户不用再花钱买,多好的事儿,感谢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