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归来(1 / 2)

这日星期天, 大旺、季廷深、麦穗、二旺几个去找三旺和小旺聚会。

三旺刚参加泰国曼谷亚运会回来, 这一次他拿了五块金牌, 一块银牌。期间虽然发生一些不愉快, 却也圆满解决。

为了给他接风, 他们决定好好玩一场, 去故宫参观一天, 出来以后在饭店吃的饭,时候不早小哥俩不想回宿舍还要和哥哥姐姐一起,他们就在军部的招待所住一宿。

因为大旺说他和季廷深要去黑龙江参加军事演习, 直到回来不能联系,很可能不回家过年。

他们一起给林岚和韩青松打了电话。

三旺和小旺跟林岚说亚运会,又说大哥和姐夫。听到说大旺和季廷深要去军演的消息, 林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随即笑着让他们加油。

最后大旺和林岚说几句话,林岚温柔道:“大儿子, 你只管去, 爹娘不拖后腿。和小三哥一样, 任务归来回家趟儿, 让爹娘看看。”

大旺捏着话筒的手指泛白, “好。”

挂了电话, 三旺在那里喊:“来啊,把三张床并在一起,可像咱家大炕了。我可不习惯睡床, 不能随便翻滚, 总做梦梦见咱家大炕。”

小旺也同意,他们把床推一起,然后就在上面恣意翻滚。

小旺背上吉他,开始一边跳一边唱,三旺就捧着自己的脚丫子靠在墙上当乐器那么胡乱弹,嘴上嘣呗嘿哈的给配音,一会儿二胡一会儿钢琴的。麦穗也跳上去和他们一起唱。

他们叫大哥、季廷深和二哥,大旺嫌傻不肯上去,就站在对面给他们拍照。

麦穗朝季廷深招手,“季连长来啊,唱歌儿给我们听听。”

季廷深唱歌的时候嗓音尤其动听,为了讨好麦穗,还跟着录音机学了几首英文歌,什么《yesterday once more》,《more than i can say》等等。

三旺把自己的拖鞋递给他,“来一个!”

季廷深笑着给他打飞,开始清唱,

“i'll love you twice as much tomorrow……”

最后除了大旺,他们一起唱,只是夹杂着三旺不合时宜地嘶吼,总有些荒腔走板的搞笑。

大旺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几个人拍了一张合照。

唱到后来季廷深就趴在麦穗耳边唱给她听,“我不在你要好好学习,不要乱跑。”他低声说。

麦穗瞥了他一眼,“你先管好自己吧,是去演习的,不是去和什么小护士文工团眉来眼去的。”

季廷深轻啄了一下她的鼻尖,“离开你,我就是旺国,谁会跟我眉来眼去?”吓不死他们。

这个解释彻底,麦穗笑起来。

小旺已经开始排枕头了,“大哥把这边儿,小三哥第二个……”他停顿一下,看了大旺一眼,“大哥你放心,我小三哥现在睡觉老实多了,不踢人。”他继续道:“我挨着小三哥,然后是姐,”他看了季廷深一眼,嘿嘿一笑。

季廷深伸手揉他的头发。

小旺就道:“免得你们换地方,我让你睡在我姐姐旁边,你老实点啊,不许踢人。二哥把另外一头,这样谁也掉不下去。”

摆完了,他叹了口气,“爹娘也不在,要是……”

三旺喊道:“要是娘来可不住这地方,起码得去外国饭店住,大豪华套房!那么好的地方,怎么能只给外国人住?”

他们都笑起来,憧憬着让爹娘来外国饭店住豪华套房得多少钱,如何才能住等等。

他们玩了一天都累得很,三旺和小旺刚躺下就睡得呼呼的,麦穗自己一床被子,一开始还枕着自己枕头,后来季廷深把胳膊伸过来,她就躺上去,他手臂一圈便将她护在怀里。他虽然搂着她,却规规矩矩,只将头倾过去贴着她的。

凌晨三点,大旺醒过来起身下地穿衣,季廷深俯首亲了亲麦穗的额头,轻轻地将她放下给她盖好被子,轻快地下地。

二旺也坐起来。

大旺给他打个手势,让他只管继续睡,他和季廷深两人无声无息地离去。

二旺下地掀开窗帘,看着一辆吉普车开过来,大哥和姐夫开车门的时候回头望过来,屋里光线昏暗,他们看不见他,他却看到他们的眼神是前未有的温柔和坚定,略一停顿他们便钻进车里迅速离去。

虽然他们什么都不说,可二旺能猜到,他们未必是去黑龙江演习,而是南下。毕竟,现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各大报纸说的都是越南问题。

他眼眶有些酸胀,用力搓了搓,才回到床上。

那边三旺在打呼噜,他姿势不对,头扎在小旺的肚子下面,小旺被他拱得几乎横过来,一脚搭在枕头上。

二旺怕他踹着麦穗,就把小旺换个姿势,又把三旺也正了正。

他盯着麦穗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嫁给军人对她到底好不好。

小时候爹当兵在外,一开始他们是没感觉的,他几乎不记得爹的样子,只记得非常高、很严肃、不喜欢说话。后来他听大人议论,爹曾经被下两次濒死通知书,支书爷爷还说“当兵,就是献给国家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在了,能活着回来的,都是老天给命。”

所以在小时候那几年,他是当爹已经牺牲了的。

那时候娘从来不担心爹是不是有危险会不会死,总是担心他在外面是不是被什么狐狸精缠上会不会要离婚不要他们什么的。

幸亏爹活着回来,娘也变了个人。

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是只要战争存在,争端不止,就总有人要当兵,总有人的儿子、丈夫、兄弟要去扛枪去牺牲。

当他看着大哥和姐夫离开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恐惧,他们是不是再也不回来。

他翻阅过很多战争纪实资料,事后看,那些死亡人数只是冰冷的数字,可如果扎入曾经的战场,那定然尸横遍野,曾经都是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生命。

为了祖国需要,他们奔赴前线,英魂留在战场再也没有回来。

他想,有什么是可以阻止战争的呢?

没有。

因为敌人在,敌人强大,我们就不得不强大,所以哪怕武器会带来毁灭也要研究两弹一星,哪怕再穷也要去沟通国际关系,勒紧裤腰带支援非洲获取选票。

因为没有人是孤立的,没有国是孤立的。

哪怕前方是血海骨山,也要趟过去,踩着先烈们的鲜血前进,自己也会成为这途中的一末星辰。

为了更坚强、美好、自由的明天,他们不悔、不畏。

我们不能忘。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

学好机械工程,去建设四个现代化?

有很多人可以做这个,我可不可以做的更好,做的更多?

中国有万万的同胞们在搞建设、搞经济,可现在缺少更好的国际沟通,缺少更强有力的国际地位。

中国,需要面向世界,需要走出亚洲,需要更强大的国际影响力。

我如何才能做得更好?

二旺只觉得胸膛里有一股热血在涌动,虽然不能扛枪和大哥一起上战场,可他也有可以发挥的地方。

他要为中国的更高地位而奋斗。

我要做一名外交官。

他心头浮起这样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几乎无法遏制自己,手都开始发抖。

他在窗口站到天亮,麦穗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他站在那里,眼睛发红。

麦穗坐起来,“二弟,你怎么啦?”

二旺笑了笑,“大哥和姐夫走了,让我给你说一声。”

麦穗脸颊一红,却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反正她和季廷深是爹娘都同意的,只是等她点头结婚而已。

她垂下眼睫,一秒钟藏好了自己的心情,笑道:“这俩人,也不叫我。”

二旺道:“姐,我想……转系。”

麦穗惊讶地看着他,“转什么”

二旺就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对外方面的,外交或者外贸都可以。”

麦穗想了想,点点头:“你这个想法很好,我之前也有这样的念头。要不我们一起吧。”

不管外交还是外贸都需要外语,他们这方面是强项。

两人计划好,等三旺和小旺醒了跟他们告别,小旺有三旺也不需要他们。

三旺刚参加亚运会回来,有一段假期,他可以陪着小旺随便玩,还想看看怎么把爹娘忽悠来首都过个不一样的年。

麦穗和二旺回到学校以后,去了校务处咨询如何转系的问题。

后来校领导的意思,让他们还是在本专业,但是可以随意选修旁听其他有意向的专业,“只要同学们有精力,有天分,学校全面支持!”

两人商量一下,又给林岚打电话,林岚的意思“做你们最想做的,爹娘不管什么时候都支持”。

于是两人便加大学习各种外语、政治学、历史学、国际关系学、经济学等课程力度,减少一些理工类课程的学习时间。

他们决定修双学位出来。

二旺的努力方向是对外事务,外交方面,麦穗选的是对外贸易等方面。

两人本来就学习用功认真,这会儿更加废寝忘食,几乎放弃了一切社交和外出玩耍的时间,一心扑在课程上。

林岚和韩青松终归没能来首都过年,因为老韩头不行了,韩青松必须回家送最后一程。

于是小年前一天,麦穗、二旺、三旺和小旺全都一起回家,他们陪着林岚和韩青松回了山咀村。原本寻思老韩头能挺过新年去,结果腊月二十七就去了。这一年老韩家没有过年,而是一家守孝。

老韩头的丧事花费林岚全都包了,没要大哥二哥家出钱,毕竟他们在家伺候病人,平时养老也都是他们负责。

林岚和韩青松没用操一点心,她感激得很。

78、79年又是大变革的年头,三中全会以后,开始改革开放,各地被打成右/派的得到平反,革委会被撤销重新恢复人民政府的称呼和地位。军队代表彻底退出政府回归军队,从此革委会不复存在,政府、人代会恢复工作。

劳改农场、五七干校等也开始清查、平反,不严重的该放的放,严重的只要不是死刑,也适当减刑。当年因为刘秀云坐牢的陈知青,已经释放回家,如今的韩金玉韩金宝因为劳改不错,得到减刑,柳浩哲、潘士农等人也因为洗心革面,改成20年。

各地的大队也纷纷开办大队副业,经济比从前更好,社员们只要勤快劳动,都能吃饱饭,不再顿顿红薯,隔三差五也能改善一下。不但口粮比以前多分一些,布票、肉票,也比从前发得更多。

百姓们的生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得到改善。

过了年初八,林岚一家就返回地区,韩青松要去省公安厅开会。

人民政府恢复,公检法等各级政府部门都要重新组合,还要进行审查,将那些靠着运动爬上来的干部一律清除出去,所以大家都很忙。

陈司令告诉方主任,韩青松有望升职去省公安厅或者省公安分局做局长。

从78年放开了一些管制以后,人员流动大起来,城里的治安越来越乱,需要强有力的公安局长来管理。

初十一家人一起出发,孩子们回京,韩青松带着林岚去省里开会。

他们在省里分别,换车的时候,林岚拉着麦穗跟她说几句话。

“闺女,你和廷深处得挺好啊。”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和闺女说季廷深,一直怕麦穗不好意思。

麦穗倒是大方得很,跟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她笑道:“娘,好着呢,不过你别帮他说情,我可不想太早结婚呢。”

林岚笑起来:“你说什么话,我当然是偏向自己闺女,你想咋样娘都支持。就是学习累,得注意身体,别累过头坐下病。”

“娘你放心吧,怎么可能累出病,我和二弟都合理安排时间呢。我们不熬夜,也没头悬梁锥刺股的,就是把别人跳舞、出去逛街的时间学习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林岚很高兴,闺女真是长大了,处处懂事,她道:“廷深是个好孩子,是真的想和你好。要是别人说风言风语,你别信,不管什么事儿,都要让他自己说给你听。”

麦穗疑惑地问她,“娘,你听人家说啥了?还是谁给你说什么了?”

林岚摇头:“没,我就是听方主任说季廷深家境不错,我怕人家说你高攀你生气。要是有这种话,你别信,不管谁说都不用理睬,爹娘永远支持你。”

麦穗笑道:“娘你放心吧,你还不了解我?我要是不喜欢,他追破头我也不理睬他。我要是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谁说破天我也不会听他的。”

林岚抱抱她,“我闺女真是长大了,又漂亮又有智慧,娘再也教不了你什么啦。”

麦穗抱着她,“娘,你教我的,我永远都受用啊。社会在进步,以后,我来教你新东西,你要跟上,不能落伍哦。”

林岚笑得很开心,“跟上,紧跟闺女儿子的步伐,做个时髦老太太,绝对不拖后腿。”

“那以后我们忙,让你来首都你要来。”麦穗撒娇。

“听闺女的,你爹的工作娘来做。”

她没好意思告诉闺女,韩青松这一次来开会,要二月中旬呢,他提前领着她来省里旅游一个月,说要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她知道他怕她一个人在家挂念大儿子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