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些不知从何开口,她与明倾道别数次,却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不舍,好似一旦转身,便无法再有相见之日。
宴夏心中有些担忧起来,甚至有些慌乱,她怔在当下,喃喃唤道:“明倾公子……”
声音喑哑,与平日相去甚远。
明倾似有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刚才那声叹息仿若从不存在,他声音温软含笑回应道:“嗯。”
宴夏有些急迫的想要确认一些事情,她很快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面?”
“或许……”明倾站在树下,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镀在他的身上,光芒在他眸底轻轻闪烁,他似有所思,片刻后方才应道:“或许会很快。”
“明倾公子还记得……”宴夏语声一顿,面颊微红起来,喃喃着又道,“中秋的约定吗?”
明倾这次没有迟疑,颔首道:“嗯。”
宴夏目光亮了些许,像是有星光自其中流转,她笑着道:“我会在霜城等着公子的。”
“嗯。”
纵然这般,宴夏仍觉不够,她很快又问:“明倾公子接下来会去哪里?”
“长善庄。”对于自己的事情,明倾没有隐瞒,“我那位朋友的毒伤还需要调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着他好些了再离开。”
“之后呢?”宴夏眨眼又问了一句,这话全然是没有经过思索的自然反应,待问出这话换来片刻沉默,宴夏才倏然想到自己似乎并不该去询问太多,她慌乱着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之后。”明倾应了宴夏的话,宴夏语声一顿,这才发觉明倾的沉默并非来自于不愿回答,相反,他正在认真思考着宴夏的问题。最后他无奈笑到:“其实的确有不少地方想去,只是不知是否有机会去。”
“那我……”宴夏还有话想说,身后却传来了四象图的声音,随之是宫间垂眸恭恭敬敬提醒道:“小姐,该走了。”
心知自己这番道别花的时间有些长了,宴夏终于将那些将要脱口的话吞回腹中,她抬眸看着眼前夜色中的人,终于在心底轻叹一声,小声道:“明倾公子,保重。”
明倾牵起唇角,笑意如往常:“嗯,保重。”
·
离开客栈,宫间带宴夏所往的是去叶宅的方向。
“那里?”宴夏有些惊讶,她知道如今的叶宅究竟是什么模样,却不知道为何宫间会带她往那处去。
宫间笑了笑,应是早已料到宴夏的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真正的叶宅不在那里,但与那处相去不远。”宴夏瞬时明白了过来,所以宫间才能够立即得知她在寻找叶宅的消息,所以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找到她。
两人带着四象图接着往前,相互沉默了下来,不过这样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片刻之后,宴夏听见身旁的人缓缓道:“宗主在想明倾公子?”
宴夏几乎是在听到明倾名字的瞬间停下了脚步,她神情有些不甚自然,想要摇头否认,却被四象图轻嗤一声一语道破:“你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谁还看不出来。”
宴夏连忙捂住了微红的脸颊,喃喃道:“真的?”
不光是四象图,就连宫间也跟着点了头。
宴夏觉得有些挫败,宫间走在宴夏身侧,轻笑一声,笑意里却隐隐多了几分担忧:“宗主,恕我直言,明倾的身份太过特殊,宗主与他……本不该有太多接触。”
“他救过我。”宴夏近来听过太多关于明倾的误解,她摇头辩道,“他也帮过我,我不认为我们该猜疑他。”
宫间深深看着宴夏,没有接着说下去,只在片刻后垂眸道:“是。”
四象图丝毫不关心明倾的事情,它更在意叶宅与五道,两人脚步不停,四象图在后面大声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宫间正欲开口回答,然而便在此时,身前一阵青光掠过,他神色当即一肃,转而紧盯向那道青色光晕。光芒闪烁不过片刻,随之便消弭下来,而就在方才光芒闪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封书信。书信自空中坠下,被宫间一把接在手中。宫间见宴夏微有疑惑,于是解释道:“这是他们传来的信,五道传信皆是如此。”他说完这话,很快低头将信拆开看了起来,不过多时,便再度抬眸。
“怎么了?”宴夏盯着他的模样,猜测着信中的内容。
宫间苦笑一声,有些歉然的看了四象图一眼,这才又对宴夏颔首道:“宗主,恐怕我们暂时不能回叶宅了。”
听见这个消息,最为紧张的还是四象图,它几乎是立即便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间解释道:“我刚才接到消息,天罡盟邀三门七派在霜城中要举报一场大会。”
这个消息对于宴夏来说并不算突然,不久之前她会与玄阳派弟子一道而行,便是因为知晓他们要去往霜城参加大会,于是便与其顺路同行。光是一场大会,还断不至于让宫间这般紧张,宴夏不解的等待着宫间解释,宫间果然又道:“宗主可知,这场大会是为了什么?”
宴夏点头,这些她也曾听方泽与易雁儿等玄阳派弟子提过:“他们说是要商讨天罡盟内部要事。”
宫间眸色微凝,声音低沉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宴夏不解看着宫间,宫间将信递到宴夏的面前,字句凝重道:“那不过是对外的说辞而已,五道有人已经查出了他们的目的,这些理由不过是幌子,他们真正想做的事情,是灭魔。”
灭魔。
在天下人眼中,魔类早已在多年之前彻底消失,这世间早已没有了魔,又何来灭魔之说?
但宴夏知道,还有,这世上还有一个魔,她曾经亲眼见过的魔。
北砚庄那被阵法封印的魔。
灭魔大计,中原想灭的只能是他。
宴夏瞬时明白过来,想到那时候自己远远见过的场景,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不禁问道:“是他?”只是惊讶虽有,宴夏却并不慌乱,她不明白的是宫间的反应,为何他在看信之后会突然之间如此凝重?
宫间视线依旧在信上流连,似乎要将每个字刻进眼底,注意到宴夏的疑惑,他轻叹一声,蹙眉道:“三门七派那群蠢货,根本不知道他们会招来什么样的祸患。”他平素恭敬涵养,此时突然平静的道出“蠢货”二字,却让宴夏微微吃惊。
“什么意思?”四象图也终于暂时将心思从五道上面收回去,连忙问了出来。
宫间抬头紧盯宴夏,喃喃道:“北砚庄那只魔,是杀不死的。”
“他们不去碰它,倒是无事,但若当真要灭魔……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