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仔,叫小晴是吧?别哭啦,嗰个男人虽然好衰,但妳发现的都不算晚,呐,妳刚刚抽的这张权杖牌代表炙烈的火元素,熊熊爱火即将出现,留心一下周身,是不是早已经有默默守护的真命天子呢?”
“王仙姑,”,女孩抽抽噎噎抹了抹眼泪,“上次妳讲嗰衰人会背着我乱搞我还不信,这次我绝不会原谅他了,妳說已经有白马王子等我?.........“
等这个小空间终于静下,王亚芝累得趴在桌,身后杂物柜胡乱四散着纸牌,天干地支纸片,星座大全书和水晶球。
“芝芝姐,喝杯梨汁润润喉,”,青年掀开布帘递上一个保温壶,轻轻的乐音流泻进来,外面是胖女孩在柜台忙碌的身影,“我煲了好久,女人啊还是要保养,......“
这是一间位在荔枝角破旧工厦里的小咖啡厅,是杰宝的舅舅开的,近来有了新店铺,便让杰宝回来帮手,公司解散之后,王亚芝东躲西藏,生怕被那些债主找到,不仅中环的写字楼退了租,原先上环的高级公寓自然也无力负担,搬到深水埗,如同一夕之间从云间跌落泥泞。
不过她向来不是容易灰心丧志的人,不管如何,生活都得继续,欠的钱还不起还躲不起吗?人生高低起伏,既然到了谷底,明日总会比今天更好。
三人挤在小店里,也算患难与共,她天生一张能吹会说的嘴,星座书上说,水瓶最适合的职业之一便是神棍,反正塔罗紫微星座面相,说穿了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在演艺圈打滚,王亚芝早见过各种嘴脸,市井心理学靠的是经验,只要敢讲,再荒诞都有人敢信。
深夜收工,出了地铁,夏夜的深水埗街面其实仍热闹,骑楼底下艳红招人的各色灯光和广告无不透着廉价而淫靡的氛围,这一区情色产业发达,虽然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但她倒是看得很开,大丈夫能屈能伸,出来搵食,没有谁高贵谁低贱,自己住的那幢老旧大厦,里面也有不少楼凤。
唯一有些烦人的是总有人跟她询价,不过顶楼租金实在便宜,现在的她没有太多选择。
拐过小街,已经快到家,她直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包,然而钥匙还没找到,手指触到一个怪异的东西,冰冰凉凉,掏出一看,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废物,骂的是自己而不是这个怪物件,那日去泽新影业追债,稍微值钱点的早被搜括一空,混乱间也不知道谁把这东西塞给了自己。
一百万的数,最后就得来这么一块破石头,不仅色泽混浊,更遑论精细雕工,就连她这种外行都能一眼知道这玩意完全不值钱,二分之一个掌心大小,上面串了一条红绳,也不知道这么丑的东西谁会戴?
就着骑楼店铺溢出的光,她第一次将这东西放在眼前仔细瞧了半晌,是有些花纹,似叶脉又似无数凌乱的刮痕,她想,真拿去博物馆说这是一块史前单细胞动物化石说不定都人信,活脱脱如同一家族的草履虫挤在一起,丑得无以复加。
一念闪过,王亚芝猛然顿下脚步,
难道,真是块化石?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说不定真值点钱。
刚抬起眼,一块亮晃晃的招牌便拉住了她的视线,红色的底,中央一个斗大的“当”字,还真是天意?
然而过了十分钟,她跺着脚愤怒地从那间铺头走出来,竟然说给十块钱都算多了,会不会讲话?
回到大厦一楼,店面早已打烊,该有人值班的保安室亮着灯却空无一人,
也许是夜太深,明明是盛夏,此时竟有许凉意,王亚芝思索着脑中各种繁杂琐事,躲了一个月,难道就这样窝在小咖啡店里招摇撞骗,这些小钱杯水车薪,就算债主一时找不到她,难不成还能躲一辈子,况且,这两年多以来的事,自己真就这么算了?
她微微仰头,心底无奈蔓延,绝地大复仇?人生又不是拍电影,
不想承认,但现在的自己,只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
老旧的电梯上行缓慢,此时莫名震动了一下,连带着灯光闪烁似乎电路接触不良,王亚芝吓得回神,扑街,不会吧?电梯若是坏了那可麻烦,这时间天知道要等多久才会有维修公司过来。
然而人走霉运便是怕什么来什么,刚闪过这个想法,向上升的感觉毫无预警地停止,惯性令整个电梯箱剧烈跳动了两下,她直觉抓住边缘的扶手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掌心那块丑石凉凉的,
紧急通话键不出预料无人应答,王亚芝忙翻出包中手机,好像搬进来的时候曾存过一楼保安室的电话,再不然只能报警求救,然而萤幕亮起,没有任何讯号,
她不是什么胆小的人,然而此时不免有些惊惶,偏偏恍惚的光源似乎是嫌气氛不够诡异似的,啪地一声熄灭,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暗,令人浑身寒毛竖起,王亚芝差点放声大叫,黑暗能令人丧失空间感,明明是个几尺见方的电梯,黑暗却如同潮水般延伸,仿佛不知边界所在。
没了机械运行的各种声响,极端的静压迫宛若实质,她努力睁着双眼,却感觉身边似乎有微微的气流扰动,就像有人在咫尺呼吸,想像力与过往各种看过的恐怖电影片段纠缠发酵,救苦救难观世音,手画十字求耶稣,恨不得将满天神佛都默念一遍。
极端的紧张,王亚芝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助,在这混乱的一两个月中间,她一直试图保持坚强,就像是在催眠自己,然而这份伪装,此刻竟是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