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她是有些奇怪,似乎是有段时间没看见黄伯了,问了值班的保安旭仔,那小子竟然一脸的莫名其妙说什么黄伯?他上工几个月都不知道有这个夜间保安,王亚芝赶着开会没空问清楚,心底却留着这股疑惑挥之不去。
查隆基金会的请柬一大早已经放在办公桌上,这年头还用实体请柬的极少,不过信笺精致用词礼貌,倒显得庄重,明日下午约在查隆基金会香港办公室,地址是飞鹅山道,那里应该没有写字楼才对。
晚上回到平安大厦,照例是空无一人的保安室,今日王亚芝本想等一会儿看值班的人是谁,顺便问问黄伯的事,然而站了半晌也无人,她看了看一楼商店街,还有些铺面未打烊,刚搬进来时那种莫名其妙的阴冷跪异,似乎早已淡去不少。
她不禁想到昨晚小肥仔黄冬冬说方圆几里的厉鬼都给潇洒吃了的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想想,那家伙没事总爱待在天台上,问他做什么都说食宵夜,似乎.......真有可能,是鬼便不会再死一次了吧?
想到这荒诞的逻辑,王亚芝忽然感觉压抑了一个多月的心情蓦地飞扬起来,抿起嘴忍不住笑,眼底却发热。
第一次遇见他就将他看成了诈尸的鬼,难道真的捡了只猛鬼回家?等沉非明那家伙出现她要好好问个清楚,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强台多玛已经确定扑港预计午夜登陆,不过此刻天际线却很清爽,丝丝橘子汽水颜色的霞云点缀海平面,王亚芝开车由中环过海,今日那中年人亲自打电话确认是否维持原定行程,她心底着急与那个查尼坤先生碰面,便说无妨。
延飞鹅山道蜿蜒而上,地址上的目的地是一栋能俯瞰正个九龙半岛的大别墅,怪了,还真是巧,她瞥瞥嘴,记得齐乐去年似乎也在这附近买了物业,什么与影坛巨星林大美人做邻居之类的八卦新闻。
大厅内,没有丝毫生活的气息,挑高壁上挂着两幅巨大的真丝泰式卧佛刺绣,下午的阳光透进整个空间令人心神宁静,丝毫感觉不出预报中稍晚就要发生的天气变化。
王亚芝一颗心缓缓提了起来,手心发凉,脑海细细描绘那人印在记忆里的形象,思来想去,除了肤色与细微的年纪差异以及气质,那查尼坤先生真的与潇洒仿佛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像一个人在两个不同时间节点的模样。
”王小姐,你好。”
低沉的声线立体而突如其来,震在耳膜,击在心上,几乎立时便让她起了一身鸡皮,循着声音转过身,这个瞬间,王亚芝眼中依旧忍不住带上了希冀,
“潇洒?”
男人穿着泰式常服,精细的丝绸依旧镶着华贵宝石,他的目光极有穿透性,带着探寻,“抱歉,我没听清,王小姐你说什么?”
她心底一紧,眼神蓦地飘开,面上假装无事,“我......我是说呃.....幸会,唔知查尼坤先生搵我系咩事?”
他微微一笑,“请坐,不要拘束,我只是出于好奇想见见翡翠之灵选中的有福人,毕竟我从未真正见过这样的事,”
“不知,王小姐出生时是否有异象?”
王亚芝愣了愣,“这............“,自己的出生普通至极,从来也没听家人说过些什么,
“唔好意思,是不是太隐私了,抱歉,”,那男人见她迟疑,立时笑了笑转开话题,云淡风轻没有丝毫尴尬,
“我们基金会为了促进佛学交流和慈善,近来计画联合港岛和泰国本地的艺人合作拍摄一部公益短片,这件事,我想王小姐也许能给我些建议。”
话题一下空泛不少,王亚芝随意答了一阵,寻了机会忙再度转回话题,“想来查尼坤先生对佛学有很深的研究,请问您对轮回转世有什么看法?”,问题出口,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笑着起身,闲散地踱到落地窗边,高大的身子,宽肩窄腰拉出一片长长的阴影,王亚芝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不禁有些恍惚,
“王小姐的问题是世间的终极疑问,恐怕我也答不上来,佛曾预言如今正是末法时代,既有秩序崩坏,也许对人对鬼来说,都需要一个新秩序。对比西方宗教提出启示录概念,用末日与末世审判来约束人们在末法时代的恶念,我个人更倾向在既有的生活中建立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当然,这只是我的愿望。”
他扫过来一眼,唇边带笑,声音淡然,“关于轮回,佛教讲求精神升华,唯有升华的灵魂才会在轮回中向上,最终达到天人的境界,否则便是在苦难中不断重复过往。而佛法便是教人跳脱这无尽的轮回痛苦的方法,可惜道理平铺直述,若无人引领,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目光里似乎隐隐有簇火焰,她心底竟感到一股毫无来由莫名其妙的不喜,“那朵奇花,什么翡翠之灵的是什么?还有对人对鬼的存在,查尼坤先生有什么看法?”
他顿了顿,“相传远古时期,文明曾多次毁灭,不少灵体依托于灵石之内避灾,久而久之,那些灵物却无法逃离,最终在漫长时光之中沉睡且磨灭,形成绚烂的结晶,也就是翡翠的由来,我们那里相信有些灵体虽没了意志,却还剩纯粹的精神力,这样的东西对人大有好处,你可以视为一种祝福。
而鬼........“
他走向王亚芝,阳光描绘着男人英俊的侧颜,如同梦中他坐在篝火边一明一暗的脸,她心脏一跳,依旧忍不住这容貌带来的震动。
“王小姐见过鬼吗?”
真算起来,见得不算少了,她心中苦笑,”....算是见过吧,”
“鬼物没有阳身,气场对活人无益,若不介意,我想送王小姐一个小礼物当作见面礼,”
他摊开掌心,是一个精巧挂链,还没等她说什么,男人的气息蓦地笼罩住她,手臂不松不紧地圈绕着王亚芝,骤然拉进的距离令心脏狂跳,明知他不是潇洒,这个瞬间她却留恋于这陌生又熟悉的温度。
王亚芝握着玉佛牌,脸忽然一热,男人在她耳际极轻地吸了口气,“王小姐,我感觉,我们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