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她好不容易甩掉的噩梦却又再次被释放出来,那怕二十几年过去,还清晰的呈现在她的眼前,叶贵妃看着眼前敏贵妃死不瞑目的怨恨样子,从内心深处涌起深深的恐慌,双手不自禁的掐进了扶手里,以此来抵御心里的惧意。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叶贵妃半寸长的指甲齐齐折断。
魏千珩狐疑的朝她看去。
粟姑姑神情一慌,连忙拿过叶贵妃的手心痛的看着,着急道:“娘娘,你再为敏娘娘鸣不平,也不要伤了自己的……若是所太子所说,敏娘娘真的是被奸人所害,咱们尽力帮助殿下找出真凶,为敏娘娘报仇……”
叶贵妃也回过神来,瞬间流下泪来,就着粟姑姑的话悲声哭道:“敏姐姐真是太可怜了……若是真的如太子所说,害死她的另有她人,那么,这些年我们竟是让那凶手逍遥法外,没能为姐姐讨回公道……我以后去了黄泉之下,有何颜面见我的姐姐啊……”
叶贵妃一口一声‘我姐姐’,叫得情真意切,更是哭得悲恸难忍。
她一把抓紧魏千珩的手,殷切道:“太子,你一定要想办法查清真相,还姐姐一个公道。”
看着她的形容,魏千珩心里落满冰雪,沉声问道:“不知叶娘娘对当年之事可还有印象、或是什么线索,抑或是知道当年之事的宫人?当年事故发生时,我年龄尚小,对许多事情都没有印象,所以只得来请教叶娘娘。”
叶贵妃完全冷静下来,沉吟道:“如你所说,当年之事过去太久,你陡然问起,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你容我好好回忆一下。”
听她这样说,魏千珩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与叶贵妃寒暄几句,正要告辞离开,叶贵妃却漫不经心的问道:“端王可还跟你说了什么?你什么时候竟与端王走到了一起?”
叶贵妃心里一片冰冷,她没想到从小灌输给他的仇恨,竟转眼就被他给忘记了,竟是与端王走到了一起。
这却是叶贵妃不想看到,更不能忍受的。
魏千珩道:“我并不是与他走到一起,而是事关母妃之死的真相,我不敢疏忽。”
叶贵妃却丝毫都不相信他的话,之前在玉川行宫时,他还拼死阻拦魏帝发魏镜渊出陵,可后来,随着长歌所扮的小黑奴的出现,魏千珩对魏镜渊的态度突然随之改变,不但亲自开口让魏帝放魏镜渊出陵,如今更是与他携手调查当年旧事,这一切的原因,叶贵妃认定是因为长歌姐妹的原因,不然魏千珩与魏镜渊这对死敌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
思及此,叶贵妃心里越发的憎恨起长歌来,沉声道:“太子,你一片孝心是好事。可也不能忘记,骊家人永远是你的仇人——不论当年真相如何,你母妃是受骊妃所害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端王一直记恨着他母妃自尽冷宫一事,将这些仇恨都记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千万不要受他们盅惑了。”
魏千珩道:“若是查清当年害死的母妃之人另有她人,我与端王之间倒也没有什么怨恨可言了……”
叶贵妃心里一寒,“你此言何意?”
魏千珩冷冷道:“若是查清害死我母妃的真凶,那么骊妃就不是害死我的母妃的凶手。换而言之,她被父皇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也是因为替那真凶背黑祸,而她最后死在冷宫,也是因为那真凶的原因,所以,我的母妃与他的母妃都成了受害人,我与端王也自是会认清谁才是害死我们母妃的真正仇人。”
叶贵妃身边烧着红通通的炭盆,可她却全身如坠冰窟。
若是让太子与端王知道她就是杀害敏贵妃的真凶、最后又嫁祸到骊妃身上,只怕这两个人会将自己碎尸万段……
叶贵妃心里实在慌乱,怕在魏千珩面前露出破绽,就一直哭着敏贵妃的冤情,一副姐妹情深的形容。
魏千珩见从她这探不到有用的线索,也就不再久留,告辞离开了。
他一走,叶贵妃急忙让粟姑姑关上殿门,两人入到内殿,皆是一副惶恐不安的形容。
叶贵妃咬牙恨声道:“本宫今日堪堪解禁,尚未来得及高兴,这个孽子竟然就来掀本宫的老底,太可恨了,他真是我的克星,早知如此,本宫当年就应该将他与他的母妃一起淹死在太液池里才对。”
粟姑姑也是头皮发麻,连忙给叶贵妃倒下茶水让她冷静下来,劝道:“娘娘,如今只是他们的猜测,一点证据都没有,娘娘千万不要慌,一定要稳住,不露出马脚才是。”
叶贵妃灌下茶水重重的点点头,咬牙道:“对的。事情都过去二十几年了,且当年我们做得天衣无缝,连皇上亲查此事都没有发现破绽,如今他们要翻案,哼,做梦去吧。”
粟姑姑也这样安慰着自己,脸色又恢复过来,可贵妃又道:“但此事只怕麻烦。太子与端王既然怀疑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粟姑姑惶然道:“娘娘可是有什么打算?”
叶贵妃勾唇得意笑道:“他们既然要联手查当年一事,那本宫就让他们再次破裂、像之前那样成为生死仇人。这样,他们互相残杀还来不及,又岂会有时间再来掀本宫的老底?!”
“娘娘英明!”
粟姑姑是真的佩服自家主子,不论何时、遇到何种危境,她都能化险为夷,就像这一次叶家出事,她被禁足一样,不但诓着苍梧给她卖命,还让苍梧处置了容昭仪,更是料准魏帝会因为容昭仪的死对十四心怀愧疚,所以单凭一碗鱼粥,就解除禁足,重获圣宠。
这一连串的计谋,真是让粟姑姑对叶贵妃佩服到五体投地,对她的话自是深信不疑的。
她激动的问道:“娘娘准备怎么做?”
凤眸里精光四射,叶贵妃冷冷笑道:“本宫之前不是说过要给端王大婚准备一份大礼么?如今端王的婚期也定下了,我们是时候好好筹谋了——到了那一日,本宫要亲眼看看,看魏千珩怎么亲手杀了魏镜渊,看他们还怎么合谋来查当年旧案?!”
闻言,粟姑姑心里彻底一松,不觉笑了,对叶贵妃涎笑道:“娘娘真是女中诸葛,老奴跟在娘娘身边,什么时候都是心安不怕的……”
然而,就在叶贵妃主仆为了自己的计划暗自高兴时,正准备离开永春宫的魏千珩,却突然对永春宫的宫人说,想去偏殿看一看小皇弟。
这是合情之举,宫人不好推脱,且连去禀告叶贵妃都来不及,因为叶贵妃身边的粟姑姑先前说了,娘娘身子不适,要好好休憩,不让人随便打扰。
如此,魏千珩顺利来到了十四皇子魏庭轩的偏殿。
尚未进殿,魏千珩耳尖的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孩子压抑的低泣声,他心里一震,抬手止住了宫人进去通传,挥手让她们统统退下。
宫人们不敢忤逆,连忙悄悄退下去了。
殿门半开着,魏千珩悄然进去,外殿没有人,只见内殿的屏风里面隐约有两个人影,一大一小。
魏千珩靠近过去,只听见十四皇子正哭着对面前的宫人哀求道:“红豆姑姑,求求你让我出去见见我母妃……她死了,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红豆轻声道:“好殿下,你忘记今天早上皇上的话了么,从今日起,叶娘娘就是你的母妃了,你的家就是这永春宫了,叶娘娘会好好疼惜你的。”
十四皇子抽泣道:“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见一见的母妃,她被歹人所杀,死不瞑目,我是她亲生的儿子,理因要去她灵前拜祭,给她送终的啊……”
十四皇子过完春节就满九岁了,皇家的孩子本就懂事早,所以这些十八般规矩道理他都懂,执意要去给容昭仪送终。
红豆奉叶贵妃之令,要看守好他,免得他出了永春宫,被小骊妃等人唆使,甚至是容昭仪身边那些宫人的怂恿,不听她的话,不给她做儿子了。
红豆自知自己责任重大,所以从早上开始一直守着十四皇子,寸步也不离开。
她耐着性子劝了大半天,可十四皇子执意要去,红豆不免生了一丝火气来,声音也冷下一分,道:“小殿下有所不知,杀害容娘娘的歹徒至今还没有擒拿归案,说不定还潜伏在后宫里。若是让他知道你是容娘娘的孩子,肯定会对你下手的。你难道不怕他拿着大刀将你的脖子也割断吗?”
说着,红豆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凶煞动作,十四皇子顿时吓得哆嗦起来,流着泪害怕道:“姑姑,那歹徒为何杀了我母妃还要杀我?我又没有得罪他,也不认识他呀……”
红豆见恐吓起了效果,又接连道:“想必那歹徒是容昭仪的仇人,是来寻她报仇的。你想啊,若是让歹徒知道你是她的儿子,肯定也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从这一刻起,你万不可再说你是容娘娘的儿子,只能说是咱们叶娘娘的儿子,这样才能保你平安。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