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露出了为难模样:“这个……”
魏兴自怀中摸出了一沓银票,放去桌上。老头立时笑容满面:“有,有。这药方中,有一味配方是冰蛇卵,十分珍贵。放眼大靖,也只京城两三家药房有这东西。你只要找到谁买了冰蛇卵,自然便能找到这药粉的主人。”
裴孤锦拿回瓷瓶,再不看那老头:“滚吧。”
老头连忙拿了银票,躬身道谢行了出去。宋云桑却是心中一惊!欲.火焚身,又恍如梦境……若是惠妃被人下了这宁情散,神思恍惚去纠缠太子,幕后之人再设法引皇上过去看到那一幕……
宋云桑此时方才有了种真切感,摆在她眼前的,是一起惊天大案。陷害惠妃之人,身份一定不简单。也是同时,她明白裴孤锦为何不去清泉山庄了。因为清泉山庄中的证据,他已经得到了,便是这药粉。他来这酒楼也并非懈怠,而是为了和这老头会面。且他手中有药粉这事,他特意瞒住了曾元良。只是方才他的行事太过自然,宋云桑才没意识到。
那么,曾元良是谁的人,才会让裴孤锦警惕?裴孤锦的身边,难道只有曾元良这一双眼睛?这京城中,到底还有多少人在盯着他?
宋云桑忽然意识到,今早裴孤锦说没时间过问爹爹的案件,也不全是推辞。和太子惠妃相比,她爹爹实在是无足轻重,太子之案不水落石出,裴孤锦的确分身乏术。且他被圣上推到了暗流中心,多方角力下,想找到真相还太子一个清白,也十分困难。
她爹爹怕是得在昭狱待上一段时日了,只希望裴孤锦能尽快找到线索……宋云桑脸有些白,心事重重朝裴孤锦看去,却意外对上了裴孤锦的目光。男人一扯嘴角:“怎么,宋小姐这是被那老头吓着了?”
宋云桑定神,摇了摇头。裴孤锦一声冷哼,站起身朝魏兴道:“我下去点个菜。”
魏兴道:“我叫小二上来……”
话未说完,裴孤锦已经自他身旁经过,重重一拍他肩头:“我下去。”
裴孤锦下了楼,却并没有找小二点菜,而是出了大门。他行到街边偏僻处,不过片刻,一名面目普通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他身旁。男子低声问:“裴大人有何吩咐?”
裴孤锦冷着脸道:“方才从酒楼里出去那老头,”话到此处,他顿住,神色复杂,半响没了下文。那男子等了等,不明所以:“我看见了。那老头怎么了?”
裴孤锦莫名暴躁起来,放弃一般怒道:“去给我打他一顿!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
第八章
裴孤锦出去后,屋中只得宋云桑和魏兴两人。宋云桑忽然意识到,她可以和魏兴聊聊,或许能打探到什么消息。虽然这人不爱说话,但宁情散的事裴孤锦没瞒他,显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宋云桑试探道:“魏大人,你和裴大人熟悉,知不知道裴大人这三个月……为何不来找我了?”
魏兴神色间有些疑惑,显然不料她会问这种问题。可他想了想,还是道:“我不知道裴大人为何不去找你,但三个月前,裴大人抓捕凶犯时受过一次伤。”他在腰侧和腿根处比划了下:“伤在腰和腿上,大人足有半个月没下床。”
宋云桑意外:“伤得重吗?现下可好彻底了?”
魏兴道:“伤得挺重,但大人身体向来好,半个月后便又来镇抚司了。”
宋云桑点点头。既然能去镇抚司,就意味好了七八,若是真想去找她,肯定没问题,所以不是受伤这个原因。宋云桑又问:“那他这三个月,可有提起过我?”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聊这种事,宋云桑也觉得羞愧,磕巴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在意……他是不是对我或者我家人有什么不满?”
魏兴又想了想,摇头:“这个真没有。”
裴孤锦竟是没有提过他与她爹爹的争执。宋云桑有些意外。她觉得裴孤锦此人行事肆意,若真是因为她爹爹的话耿耿于怀,在魏兴这种自己人面前,肯定会透漏两句。可他没有,这却是什么原因?难道,他并不是在介怀那次争执?
正思量,房门却被人推开,裴孤锦回来了。宋云桑连忙将思虑抛至脑后,迎上前道:“大人请坐。”
她偷偷看裴孤锦,发现裴孤锦脸色比出去前还难看,心中七上八下。却是为裴孤锦拉开椅子请他坐下,又翻开桌上茶杯,端起茶壶为他斟茶。
茶壶嘴碰到茶杯沿时,却被一根手指架住了。宋云桑紧张看去,便见裴孤锦阴沉道:“别给爷整这些难喝的次等货,白白占了爷的五脏庙。”
宋云桑端着茶壶僵立,一时不明白裴孤锦这是何意。她小心道:“这酒楼的茶叶的确不正宗,不如我去隔壁给大人买些好茶?”
裴孤锦一声嗤笑:“不敢劳烦宋小姐跑腿。”他将手中东西掼在桌上:“我拿了这个。”
宋云桑这才看见,裴孤锦原来带了坛酒上来。房门此时又被推开,曾元良行了进来:“裴哥,都办妥了。”
裴孤锦随意一抬手:“坐吧。”
曾元良和魏兴便都坐下了。宋云桑没敢坐,而是拿了酒杯,准备给三人斟酒。裴孤锦却又冷冷道:“拿酒杯作甚?淹蚂蚁呢?”
宋云桑抱着酒坛愣愣看他。裴孤锦嫌弃一皱眉:“换碗!”
曾元良一声轻咳,打哈哈道:“竹叶青啊,裴哥今日好兴致。”
宋云桑抿了抿唇,轻声道:“我这就去拿。”
她将酒坛放下,急急出了包厢门,找小二要了酒碗。小二送来四个酒碗,宋云桑拿了三个,为三人摆上。她自觉态度十分谦卑,真真是伺候人的模样,可裴孤锦神色却愈发难看了。宋云桑提心吊胆去拿酒坛,便听裴孤锦的声音再次响起,阴冷而压抑:“你自己的呢?”
宋云桑脚步僵住。她扭头,看向裴孤锦:“我……我也要喝?”
裴孤锦直直盯着她:“不喝?你存心扫我的兴?”他冷漠道:“行,不喝你回去。”
宋云桑眼睫颤动,说不出话。直至此时她才明白,裴孤锦原来在这等着她。他知道她不能喝酒,便是一点米酒都会醉,更别提这还是烈酒竹叶青。现下她不喝,便是扫裴孤锦的兴,她得离开。她喝了,又会醉倒,也没法跟着裴孤锦。
他这是铁了心要赶她走。可裴孤锦越赶她,宋云桑越不敢离开。他越表现得不愿与她扯上关系,宋云桑便越认为事态严重,愈发不敢随性。宋云桑握着酒坛的指节泛白,半响方道:“裴大人既然说了,云桑喝便是。”
她果真给自己加了个酒碗,裴孤锦便笑了:“宋小姐痛快。加满些,咱们先干三碗。”
宋云桑手便是一个哆嗦。她也不敢倒少了,真给四人倒了满满一碗。裴孤锦端起酒碗,一扬头,率先将酒水喝了干净。酒碗落在桌上,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响。曾元良和魏兴如得指令,也端起酒碗,一口气干了。
宋云桑白着脸坐下,盯着面前的酒碗。裴孤锦笑容不变:“宋小姐,就等你了。”
宋云桑脑中,无数记忆碎片飞速滑过,最终定格在几个月前。某日外出,她又被裴孤锦截住,被押去了酒楼陪他吃饭。那天,裴孤锦也要了一坛酒。他拎着酒坛看着宋云桑笑,宋云桑被他笑得心慌:“我不会喝酒,我一沾酒就醉。”
裴孤锦挑眉:“是么?是谁初见那天,告诉我她最爱喝酒的呢?”
宋云桑咬着唇不答话。裴孤锦的声音压了下来:“小骗子,满嘴没实话的。还说最爱吃羊肉,其实平日沾都不沾。”他伸手拧了宋云桑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骗了我,哪能这么容易就算了。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他还要补偿?!宋云桑气得涨红了脸:“明明是你逼我在先,还不许我骗你?”
裴孤锦低低一笑:“我逼你?”他摇头叹气:“桑桑,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逼。”
宋云桑听言忽觉不好,便感觉裴孤锦手上用力,掐住了她下颚!男人嘴角带笑咬开了酒坛封口,就将那酒坛朝宋云桑嘴边戳去!
宋云桑根本不及躲闪,那冰冷的酒坛口便贴上了她的唇!宋云桑急急抿唇,那酒水才没有入她的口,可唇上却是打湿了一片。宋云桑惊得慌忙挣扎,裴孤锦却自个松开了手,收回了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