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卓见他冲着自己问话,对先前自己的揣测更是确信了几分,答话道:“官爷,我们没有聚众斗殴。这是宁家和吴家每月例行的抢水战,意在和平解决水源纷争,并非聚众斗殴。”
燕捕头其实清楚她说得有理,却仍旧睁眼说瞎话:“例行?我怎生不知?水塘边这么多人,怎么不是聚众?”
他也不多说,只挥挥手喝道:“来人!把她给我押走!带回去,交给知府大人审问!”
便有官兵上前,要去抓宁清卓!
宁清卓暗骂:这人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居然直接抓人!当那牢饭是好吃的么!
她看吴管家一眼,退开一步:“官爷且慢!我是宁家族长宁清卓,这事可能有些误会,几位官爷不若先去我家一坐,待我好好解释?”
她说完这话,便见到了燕捕头古怪地在她身上四下打量。也低头看去,就见自己一身粗布衣衫,湿淋淋的像只落汤鸡,身上都是水草和泥土,鞋子掉了一只,头发乱蓬蓬的。
宁清卓面色不变,镇定自若扒了扒头发,扯掉两根水草,在燕捕头的目光下挺直了腰板。
燕捕头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示好之意,可念及那人给的好处还是不少,犹豫片刻,最终拒绝道:“不必!有什么话,我们公堂再说!”又要拿人!
却听见水塘中哗啦一阵水响。高元纬总算从重度打伤中恢复过来,爬上了竹筏。他跳上了岸,站去宁清卓身边,朝那官差道:“燕捕头,麻烦你也将我抓回去。刚刚是我和她打架的,大家都看见了。”说着,将手送到那人面前,咧嘴一笑:“打架总得抓双,否则你也不好办啊。”
他抬手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脏水甩在了燕捕头脸上身上。燕捕头撇头退后一步,边擦脸边看向高元纬,只觉那人眼中森森都是阴寒之意,心中叫苦:这人怎么也在?!而且还出来砸场子了!
高元纬何许人也?那是卢陵的地痞头头。地痞这角色,于这个朝代是个邪物。在这个国家权力并未下达基层的年代,官府与宗族、地痞的势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聪明的官府并不和地痞撕破脸,若是实在无奈需要对抗一回,也总是见好就收,不会火拼到鱼死网破的程度。
高元纬便是个深谙其中之道的地痞。他踩着官府和宗族的底线牟取利益,又时不时帮官府剿匪,帮宗族办事,倒是左右逢源,混得风生水起。
燕捕头心知,知府大人不可能为了一小小捕头,去和这高元纬结梁子。又忌惮这人行事狠厉,实在不敢将他拷了回去。局面一时僵持起来。
宁清卓见了,赶忙给了他个台阶:“燕捕头,我和高元纬也就是闹着玩,切磋武艺呢,实在不算斗殴。念在我们初犯,大人可否从轻发落?”
燕捕头暗舒一口气。可他收了那人的好处,总得办点事。遂道:“既然如此,人我便不带走了。但是这水源向来是大启朝的公物,怎能由你们私下分配?”说着,一言定音:“你们在此打架,引起聚众,事实确凿。便罚宁家、高家一个月不得用水,本月水源归吴家使用!”
他判得貌似公允,将宁清卓和高元纬都罚了。可高家就高元纬一人!高元纬又不种田,这处罚明显是奔着宁家去的。
宁清卓心中叫苦:一个月不用水,宁家那些耕地不就废了!
可这捕头已经被高元纬压了一次,她若此时提出异议,便是争论赢了,难保此人往后不会记恨,背地里给宁家使绊子。只得躬身应了,暗道左右他是口头处罚,稍后找个时机再说便是。
燕捕头这才冷着脸离去。高元纬被宁清卓打了那一下,现在还痛着,见她没事了,便也不留,一言不发扭头就走。剩下水塘边众人傻傻互看,一时反应不过来。
吴管家好容易回神,连忙跑去宁清卓身边:“宁当家,这官差不是我们吴家叫来的!”
宁清卓见他担忧之情真切,显然是怕被误会了,对这话信了个七八分,遂答了句:“若不是吴家,我自是不会冤枉你们。”也带着一班小孩告辞离开,打道回宁家大院。
宁家大院门口,一女子身着淡黄色长衫,正在张望。她的眉目身形和宁清卓有个九分像,只是多了些柔顺和娇媚。便是宁清卓的孪生姐姐宁如欣。
宁如欣有些焦急:清卓这次抢水战,怎么这么慢?却远远见着了一个熟悉的青年男子行了过来。
宁如欣见了他,收了脸上那些焦急之色,淡然立在门口。待他走近了,这才微微点头,礼貌而疏离道:“清卓不在,哥哥若是有事,烦请稍后再来。”
宁修平风度翩翩一笑:“如欣,何必这般见外?我到底也是宁家的一员,你就不让我进去坐坐?”
宁如欣思量片刻,觉着将这人堵在宁家大院门口实在难看,遂让了路:“清卓也快回来了,你便在大堂等吧。”自己则转身回了屋。
她回到闺房坐下,不过片刻,竟然见着宁修平也跟了过来,心中不快:“我让你在大堂等,你怎么来这了?”
宁修平轻佻一笑,缓缓踱步行进了宁如欣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好妹妹,清卓她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