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安朝着宁清卓淡淡一笑:“清卓,可是被你知道了?”十二分的温柔优雅。
宁清卓并不被他这温雅的外皮迷惑。凭心而论,在她尚未拒绝陈晋安婚事前,陈晋安待她是相当好的。但一旦她无法遂这男人的愿,他的手段也是相当绝。他的真实性情,从他会将宁清卓告上官府,便可见一斑。
宁清卓放下茶杯,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林大人那里告我了。”
陈晋安隔着小几坐下,垂眼帮她加茶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你莫要怪我。我已经26了,还不娶妻不延续血脉,族里老人很有意见,已经开始对我责难。我撑得很辛苦。”
茶水加至八分满,他将茶壶放下,抬眼看宁清卓:“你放心,我和林知府交过底,只是要娶你进门。他不会为难宁家。”
宁清卓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这人明明做得过分,却说得风淡云轻,态度又十分温和,宁清卓只觉麻烦:“如果我不嫁呢?”
陈晋安宠溺一笑:“那我就呈上订婚书,让知府大人定夺。我答应你,直接过堂审问,绝不暗中作祟。”
宁清卓暗道:有那婚书,你也不用暗中作祟。她端起桌上的茶,却不饮下,正色道:“晋安,我已经在祖宗牌位前发过誓,不可能出嫁。”
陈晋安似是轻笑了一声,缓缓答话:“誓言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我帮你压着,谁也不敢说你闲话。”
宁清卓手指支住额头:“晋安难道还能防民之口?更何况,看着我的是宁家先祖!”说着,一声长叹:“我真不想嫁你,你又何必勉强?依你的身份,江南哪家姑娘会娶不到,干吗偏要纠着我?”
陈晋安并不回答,却反问道:“清卓,你是不是太死心眼了?你嫁给我,我帮你光复宁家,有什么不好呢?”
宁清卓暗自一声嗤。陈晋安是陈家族长,真碰上了事情,宁家能爬去陈家头上?卖了自己去依附别的宗族,这日子也过得太憋屈了吧!面上却不表现出丝毫,只是抿了一口茶水道:“晋安,你的手段我清楚,你我之间,便不用说这种话了。”
她看陈晋安一眼:“我若真嫁给了你,宁修平当家,你还会帮他光大家业?届时不吞了宁家,便已经是看在我的份上了吧。”
宁清卓所言并非无端猜度。上一世,宁修平当家后,陈晋安的确蚕食了宁家许多产业。比如族内田产,就被陈家收购去了种棉花。宁家新坡的渡船,也被陈家占了。只是后来宁修平卖了她和宁如欣,从孙剑锋那里赚了不少好处,不多久,陈晋安又发生意外摔断了腰,瘫痪在床,无奈退了族长之位,宁修平这才得以苟延残喘。
陈晋安竟也不反驳,只是摇头笑道:“清卓,我知道,我现下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他停顿片刻,又柔声道:“你可是还在因为上次渡口的事情生气?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首先,这事是我胞弟做的,我不知情。第二,宁家的确劳力不足,陈家出人帮你们操办那几只渡船,赚来的钱照样给你们,对宁家不是好事一桩?”
宁清卓暗道:你当我傻呢?没有你的授意,你胞弟敢轻举妄动?何况,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们先占了那些渡船,给宁家几年份子钱,然后慢慢操作,过上几年,那渡船就彻底和宁家无关了!
想归想,宁清卓却不愿和他东拉西扯。她思量片刻,狠狠心道:“陈公子,退婚的事,我们私下商议。你只要撤回诉讼,宁家渡口的三只渡船,便是陈家的了。”
陈晋安浅浅一笑,回道:“清卓,你嫁给我,陈家渡口的五只渡船,我便送给宁家做聘礼。”
宁清卓一声暗叹。果然,利诱不通。她不比这人实力雄厚。把渡口给陈家,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念及此人厉害,宁清卓终是暗自咬牙起身,在陈晋安面前直直跪下,拉住他的袖子,语气绵软央求道:“晋安,你别这样,我真不想上公堂,好丢脸……你撤诉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陈晋安一声叹息。他微微俯身,指尖触上宁清卓的脸,迎向那双难得柔媚的丹凤眼,认真问话:“那你可是愿意嫁我了?”
宁清卓犹豫片刻。她与这人多有接触,知道骗他的后果很严重,实在不敢妄言。遂摇了摇头表示不愿,却又急急补充道:“可是,我们有事好好商量……”
陈晋安得了答案,却再不多听。他衣袖一抖,挣开宁清卓的手,起身朝门口行去,声音清冷传来:“陈达,送客。”
就这么晾着跪在地上宁清卓不管,径自离去。
宁清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料他竟如此冷酷。却也无法,只得一声叹息起身,仔细拍干净衣裳上的尘土,就这么出了陈府,打道回宁家大院。
却说宁如欣在房中等到亥时(22点),总算听见了宁清卓和老婆子说话的声音,急忙出去。就见宁清卓一脸凝重的模样,心中一紧,几步上前:“清卓,怎么这么晚?燕捕头那不顺利么?”
宁清卓唤了声“姐”,宁如欣就闻到了好大一股酒味,一看她脸色,皱眉道:“你喝多了?”又吩咐老婆子煮些淡盐水醒酒。
姐妹俩进了房间。宁如欣帮宁清卓脱了那会客专用绸裳,然后掸灰尘,处理那些污脏。宁清卓软软摊在椅子上,将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宁如欣听到宁清卓给陈晋安下跪,陈晋安都不肯撤诉时,终是忧心插话:“晋安怎会这么狠心?这可怎么办?”
宁清卓又是一声叹息,爬去了宁如欣床上躺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