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4(1 / 2)

距离有些远 林一平 2091 字 26天前

舒院长见了进来的费院长, 放下手中正看的那些磁共振仪器的资料,温和地笑着请他就坐,拿起通知对费院长说话。

“老费,才医务处的卢干事被秦处长派过来, 他送了这么一纸通知给我。秦处长也忙糊涂了,这事儿该直接给你才对。”

“我这里也有一份。”

“噢。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想照贴了?不会吧?”舒院长的笑容里满是揶揄,但他的打趣却让费院长恼火起来。

“老舒, 妇产科的事情咱们不能轻忽了。上面还看着咱们呢。”

“那你的意思呢?就是在产科门诊和病房贴上这样的通知,来应对上级主管部门的监察?老费啊,”舒院长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咱倆在省院工作二三十年了,这通知贴出去, 患者家属能做出什么反应, 咱倆也都能猜个大概齐的。要是你得24小时面对孕产妇及其家属做解释工作,你能承担得吗?”

“我……”费院长气得抻脖,他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说:“后面那句话是李主任加的。”

“噢。那么你的意思是不加后面那句了?”

费院长默认。

“那不是你出了主意、却让妇产科全体女同志面对孕产妇家属的拳头?”

“没那么夸张的。谁好不好的就会动手打人。”

“打人咱们可以先放下不说。咱们退一步, 妇产科门诊的工作秩序你考虑过吗?门诊会不会乱成一团糟?病房会不会没法正常工作了?这些你想过吗?”

“只要门诊医护人员能够尽职尽责地跟孕产妇及家属做好解释工作, 我相信通情达理的人还是居多的。”

“那遇上不通情达理、讲不通的人呢,门诊护士会遭遇上什么,你可有想过?”舒院长不带半点烟火气的、温和的话语, 摆明了是不支持费院长的提议。“咱们的任何一项决策,必须有可执行性。你这样的通知贴下去, 不管有没有后面的那句话, 盖了章就代表是省院的态度, 可这事儿并没有在院务会上讨论过。”

舒院长这话是提醒费院长越权了。但他还接着往下说。

“要是门诊和病房因为你的这纸通知, 明天妇产科的工作瘫痪了,我想上级部门也未必就会理解你这样做法的目的、也未必会支持你擅自改变产科的工作程序。”

舒院长居高临下的态度,温和里夹着不容反驳的坚持:“就是协和医院的产科,目前也没有取消陪护制度。你是想开创全国产科护理的先河?”

“老舒,你要这么说的话,这妇产科我就不能再管了。你要知道我这提议完全是为了妇产科的工作安全考虑。这次虽然在水暖工的水靴上分离出柯萨奇病毒,但是我们不能否认,那些涌进待产室的陪护,也在此次感染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媒介的作用。”

“老费,你这撂挑子的态度不对。” 舒文臣摇头,很明白地传达了自己的不满意。“内科病房我都已经接了过来,外科病房全交给了陈文强,你这医疗院长”

“舒院长,我脱离临床多少年了,我哪里还能够担负得起临床管理工作。”

舒文臣摊手:“这几年我每天都在勉强自己,不管多晚下班,回家之后一定要看10页专业书。你呢?我想你一定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的。

虽然你在医务科的岗位工作多年,我也相信你还是没忘掉、丢掉书本知识的,别说内外妇儿,就是五官科、皮肤科,乃至放射线科等辅助检查科室的基本专业知识,你也和我一样不会轻忽的。不然每年的初级、中级职称评审,还怎么坐到评审委员会成员中间啊。”

费院长被评审委员会这句提醒打消了继续说话的兴致,他闷闷不乐地站起来,把两张通知拿走了。他知道自己要是再强调医学知识不足以担任管理临床的院长工作,舒文臣就会顺势要求自己退出初中级职称评审委员会。

舒文臣笑着看费院长轻轻带上房门离开,嘴角绽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费保德是想让李淑慧到自己这里哭诉吗?看来上两周不得不在妇产科坐镇,自己对李主任的些许关心,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了啊。

唉,做人好难啊。以后还得要更加谨言慎行了。

*

汪秋云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口罩,慢慢地套在脖子上,整理一下围巾,强扯出一个笑脸,略眯了眼睛好像要记住王大夫的模样,深情款款地对王大夫说:“王哥,我回去了。你以后多多保重,对卫华姐好一点儿、更好一点儿。那天的事儿是我仰慕你、是我对不起她。可我没脸去见她、向她说声对不起。你也把那事儿压心底,就当从来没有过吧。”

王大夫现在明白了汪秋云柔软的表相下,是极其有主意的内刚性格,但他不仅不讨厌汪秋云的刚性,反而在心里涌起了不甘心的联想:自己要是在十八年前有汪秋云的刚性,是不是在食堂努力也能学会一门技能?是不是也会像杨管理员那样、哪怕揉馒头呢,最后不也是也能熬出头了?即便不能熬出头,是不是也好过在杨卫华面前做小伏低、在她父母亲面前卑躬屈膝十几年呢?

想到这里他伸手拽住戴上口罩的汪秋云,“秋云,你听我说,你不能听从你爸妈的安排。你是个有自尊心的人,一旦你服从他们的意愿嫁人,以后的日子你会觉得生不如死的。”

汪秋云的眼泪又占满了眼圈。她心底的呐喊在翻腾——我就是知道以后的日子会过得生不如死,我才来找你的啊。

“王哥,我不服从他们的安排又该怎么办呢?我连个正经的固定工作都没有,又没什么本事。他把运营证什么的都卖了,就是不卖我也没那本事接着开小客车赚钱。更早之前的卖雪糕、卖烤地瓜的赚钱法子,都不是我这模样的女人,一个人能独立干了的。

王哥,我说话不怕你笑话,我这个模样是福气也是祸根。那些年跟着他夏天卖雪糕,我不敢进去车间取雪糕。就是走街串巷卖雪糕,我都要故意往丑里打扮、免得惹事儿生非的。往后的日子要指着我自己带着闺女过呢。不说我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不会老成丑老太婆,我最怕的是我闺女大起来比我还好看……那我们娘俩还真难有平安日子的。

唉,我姐姐说的不错,漂亮女人都是老天爷给有权有势有能耐男人的奖励。我就是个奖励品的命罢了。像他就是不甘心做‘奖励品’,才连三十岁都没活到。我也是不甘心做‘奖励品’,你看不也遭了十年的罪?唉!不认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