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礼贤倒也很果断,此处不成,另谋它处,骑着青牛走走停停,行到了采石峰,遇上了正元帝,就此一拍即合,共谋大业。
卫善从不曾听过这段往事,正元帝如何发达的,便是卫家如何衰落的,家里无人提,姑姑也不提,只知袁礼贤投了姑父,不知里头还有这些弯绕。
卫善默然不语,靠在他背上半天都不动,秦昭等了许久,等到萤灯之中萤火渐微才问她:“善儿睡着了?回去睡,这里凉。”
她实有许多想问的,可却不知道能不能问他,把脚从温泉井中抬起来,两只脚丫子甩去水珠,秦昭便听见一声声细铃轻响,卫善脚踝上用红绳打了如意结子,串着黄豆大小的小铃铛,走动间能听见裙中轻响,是城里时兴起来的玩意儿。
卫善拿裙子擦脚,套上袜子鞋子,状似不经意的问他:“二哥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秦昭笑一笑:“军营里也有些老兵老将,高兴起来喝了酒,就没有什么不谈的。”就算里头有演绎吹嘘,听了几回也知道究竟事实如何了。
有些兵丁自十几岁起就在卫王军中,吃醉了便说起卫王用军如何神勇,原来又是怎么打仗的,更有从正元帝初离业州时就跟着的裨将,他们的话颇有几分可信。
卫善愈发不开口,秦昭接过她手上的灯笼,因着是现糊的,便不那么精致,他提起来看一看说:
“明儿我给你送一只好灯笼来。”
卫善漫应一声,依旧不乐,可袁礼贤的作为也确是无可厚非,他一文人,想要扬名只能找人投靠充作谋士,选了正元帝是他的时运。
怪道卫家有这许多武将,却没多少文人谋士当了官的,她想着那个从未见过的爹,伸手挠了挠耳垂:“我爹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妥当的。”
秦昭微微讶异,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虚扶住卫善:“以我看来,静亭公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卫善斜眼儿瞧瞧他,一向都叫大舅舅,这会儿又叫静亭公,知道他是实心实意的夸奖,心里竟有些替父亲高兴。
她虽没活到那个时候,却知道秦昭极有人望,不独是在他的封地受人爱戴,能征善战的威名传得很广,收云州灭前朝宰相王策已经扬了威名,到打雍州灭凉王更是风头无两,那会儿也已没有秦显能与他并称,就算他此时不懂得卫家的尴尬处,往后也能明白。
卫善拿脚尖蹭着花石地,秦昭一路把她送回飞霞阁,才刚到门前宫道上,就见素筝正在等着她,秦昭道:“明儿我一早就要回城去,过两天再来瞧你。”
卫善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让小哥给我送些我爹的手札来。”小哥就是卫修,他在宫里轮值,派人送了几回吃食香露来,送了信说明日便来,托他多带些东西。
秦昭答应一声背身走远,手里还拎着卫善那只灯笼。
素筝等了许久,提灯上前来,对卫善低身行礼,轻声道:“才刚太子殿下来了。”
卫善一怔:“说了什么?”
素筝蹙了眉头,太子来了飞霞阁,不往东偏殿来,却往西偏殿去,显见得就是来找姜姑娘的,太子要选妃的事,阖宫皆知,公主侍奉太后到离宫来,就已有避嫌的意思,不曾想他还来得这么勤快。
仙居殿的宫人都只当太子是对自家公主上了心的,特别是素筝和冰蟾两个,她们是从卫敬容的身边调派到卫善身边来的,卫善小时,卫敬容便想把她留在身边,既已不能如愿,太子更不该对姜家女上心才是。
素筝面上不露,开口却有不平意:“太子殿下坐了一盏茶,说是要等公主回来。”但却没有真的等卫善回来,还拿她当了幌子,只为了留在西偏殿里跟姜家女对座。
“那姜姐姐是怎么应对的?”挑这个时机来,秦昰姜碧成都不在,殿中无人,就只有碧微一个,想必要说些剖白心思的话。
素筝低头道:“长宁公主亲自沏了茶。”沏茶倒也无可指谪,太子驾临,她亲自沏茶,以示郑重,可沏茶之后,陪坐谈天,却是少有的话多:“两人闲话许久,太子殿下入夜才走。”
两人上一世就是爱侣,这辈子卫善还当两人再没这个缘份了,不想竟又兜转回来,可碧微来时还对他避之不及,怎么短短几日竟改了心思。
素筝虽不知变通,可有一样却是卫善看重的,她眼里就只有卫敬容,万事也只以卫敬容为先,她虽知卫善同姜碧微亲近,这些话也非说不可:“长宁公主与娘娘公主非亲非故,倘若她别有打算,总得早作应对才好。”
她肯冒着卫善发怒的危险说这些话,卫善便不会苛责她,冲她点头:“此事不必宣扬,若是再来,你便留心听着,听听他们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