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胤祚也乐了:“九儿真乖,没白疼你这些年。”

“如此说来,这碗汤你很该孝敬给你四哥才是,”绣瑜戳戳他脸蛋,“否则真是白疼你这些年了。”

“嘿嘿,”胤祚揉了揉脸,神神在在地说,“额娘,您还不了解四哥吗?他素来不在意这些吃食,还是儿子先享用了,换其他东西孝敬他不迟。”

“你既这样说,我还非得尝上一口不可了。”胤禛也故意伸了勺子去逗他。

兄弟俩争抢起来,闹做一团。

竹月忍不住笑道:“这儿还一大锅呢。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多少赏了人都不肯吃的。”

众人正笑着,白嬷嬷却沉着一张脸进来了:“给娘娘请安。”

绣瑜见她提前回来,便知事情有变。四六兄弟俩顿时收了淘气,规规矩矩地用完了锅子,挪到内室来,听白嬷嬷汇报消息。

“奴婢午间带着人去到丁香堤,却发现早有人在那儿搜着了,还是皇上身边的人。一问才知道,昨儿宜妃娘娘带着五阿哥放灯的时候,不慎丢了一只耳坠子,是她进宫那年皇上赏的,十分珍贵。今儿早上她在清溪书屋伴驾的时候提起这事,皇上就派了人和翊坤宫的奴才一起找。”

“化暗为明,好手段呐。”绣瑜也不禁高看宜妃一眼。这样看来,无论是昨晚她出现在案发现场,还是今天一早清理现场毁灭证据,她都是一直跟康熙在一起,正大光明过了明路的。

绣瑜纵使知道是她,这个状却不好告了。康熙亲身参与其中,未必会对宜妃起疑。

胤禛兄弟俩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禁有几分垂头丧气。

绣瑜安慰他们说:“这回是她有心算无心才会步步占先。你们不必太过沮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额娘不会叫你们白白吃亏的。”

胤祚却更受伤些,他坐在脚踏上,抱着绣瑜的腿抬头看她:“额娘,你说五哥知道这件事吗?”

这一年里他们跟胤祺南下江南,北上内蒙,三个阿哥年龄相近,迅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可胤祺的额娘却在背后下手害他,怎能叫胤祚不伤心呢?

胤禛也在想这个问题,态度却比他冷酷许多:“利益相关,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母子同气连枝,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卫皇后巫蛊案发,诛连太子时,汉武帝可曾问过他知不知情?吕后残害戚夫人母子时,汉惠帝贵为国君又能拿母亲怎么办?”

无论胤祺知不知情,都不可能为了异母兄弟的死活,而告发母亲。这不取决于亲疏关系,或是善良与否,而是由利益决定的。宜妃如果被认定残害皇子,胤祺自己也就毁了。

胤祚用诧异的目光打量哥哥,像不认识他了似的,糯糯地说:“可那毕竟是五哥啊......”以史为鉴的道理谁都懂,可真当这些兄弟反目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又有几个人接受得了?

绣瑜却看见胤禛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个拳头,袖管微微发抖。如果说胤祚遇到心寒的事情,第一反应是伤心难过。那么他越是遇到信任的人伤害自己,就越表现出冷酷不在意的样子。

绣瑜顿时后悔当着他们的面处理这件事情。她一边一个揽了两个孩子在怀里,亲在他们额头上:“这件事五阿哥未必知情。对宜妃来说,你们是外人;可对五阿哥来说,你们是骨肉兄弟。没有哪个额娘会教唆自己的儿子残害兄弟。”

两人明显都松了口气,虽然事实不会改变,但胤祺没有插手还是让人好接受许多。

“总之这是额娘和宜妃之间的事,你们不要插手了,更不要因此记恨老五老九他们。”

“为什么?”胤禛难得有些激动,“难不成就许她白白欺负我们?”

“因为你皇阿玛!”绣瑜冷静地跟他对视,松开两个儿子厉声道,“你们记住了。日后不管犯什么错,淘气也好,办砸了差事也好,额娘都能豁出脸面去给你们求情。唯有残害手足、不尊君父这一条,不仅额娘保不住你们,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都要跟着吃挂落!”

这话有如高山佛寺里的钟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与洗涤心灵的力量,蓦然回荡在耳边。胤禛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孝乃敬重父母,悌乃友爱手足,孝悌是立身之本。他若出手对付宜妃的儿子,其恶毒程度,甚至远胜宜妃伤害六弟!

要是被皇阿玛知道,他有过这种想法......胤禛不由毛骨悚然。

五月十二,初夏微热的风穿花拂柳,畅春园里莺歌燕舞,水阁上传来细微的丝竹之声。正是德妃生的十二格格的满月礼。

这是康熙后宫头一个在畅春园出生的孩子。皇太后兴致勃勃,要在鸢飞鱼跃亭边的廊上设宴,大家一边吃酒一边赏花,给小十二做满月。

众妃齐聚,康熙也在温僖的陪伴下从清溪书屋过来,最后更是连太皇太后都过来坐了坐。

真正的主角十二格格不过被包在大红羽纱包袱里,由奶娘抱着上来走了一圈。

头一个就送到了太皇太后眼前,太皇太后对公主们素来一般,只是让苏麻抱着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却不禁惊讶地“嗯”了一声:“抱近点哀家瞧瞧。”

立马有宫女捧了西洋金边玻璃镜上来,太皇太后平日里嫌它沉甸甸的不爱戴,这回却难得正经地架在鼻子上,细细一瞧,笑道:“这孩子像她阿玛。皇帝生了这么多小子,都不如这个姑娘像他。”

众妃听了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是个阿哥像皇帝,恐怕还能引起几分警惕;可女孩儿是靠容貌过日子的,公主长得像康熙,这就......不敢恭维了。

康熙一听也觉得有趣,从皇太后手里接过一看,果然有六七分像他,瘦削脸儿,玄胆鼻,尤其是长条形的耳朵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只有眉眼看得出有几分绣瑜的影子。

温僖也笑道:“这就是父女缘分了,怪到四月十二那天早上皇上刚走到秋爽楼门口,十二格格就降生了。”

康熙闻言不禁大笑,顺手取了衣襟上的青龙佩塞到小十二手里,大声宣布:“十二格格赐名瑚图玲阿。”

瑚图玲阿,有福之人。绣瑜差点笑出声来,长得像他的就有福气,什么毛病?她赶紧忍笑起身谢恩。

众妃的脸色又变了。荣妃的二公主济兰一直长到十岁上才有了名字,温僖的十一格格应该是众皇女里身份最贵重的,尚且没有名字。德妃的长女九格格长到三岁了,也没有起名。

绣瑜不禁暗叹,生孩子的时机果然很重要。九儿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宫里的生娃浪潮。同一波出生的就有四个孩子,宜妃的九阿哥、温僖的独子老十、皇贵妃的独女八格格,相比之下,活生生地把九儿比得不起眼了。

绣瑜只得起身笑道:“皇上可别偏心,小十二前头的姐姐们尚且没有名字,不如皇上跟贵妃娘娘商量了一并下旨。”

温僖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她千辛万苦才生下女儿,康熙如果此刻赐名,倒像搭着德妃的女儿才得了个名字,她当然不乐意。这句“商量”就显得很郑重其事了。

康熙欣然应允,又转向太皇太后:“孙儿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皇祖母。贵妃如今身子欠佳,十一格格又常常肯病,这宫务上头时常有顾不过来的地方。孙儿的意思是,不如叫四妃帮着一同打理。”

此言一出,满堂俱惊。

太皇太后心里明镜儿似的。说是他的意思,不如说是温僖被上次生产时的惊心动魄吓破了胆,撂挑子不干了。

其实四妃哪个不比温僖资历深、能掌权?关键是当日太子还小,四妃的儿子都跟太子年纪相差不大,皇帝才对温僖委以重任。如今太子羽毛渐渐丰满,已经正式立于朝堂之上,后宫中不论谁当家做主,都碍不着他了。

与国本无关,太皇太后就懒得揽这桩事,只吩咐:“就按皇帝说的办吧。四妃协理,有不能处置的仍旧让贵妃做主就是。”

席间顿时响起些细微的骚动,惠妃、荣妃都是失宠已久的,为了给日渐长大的儿子撑腰,当然是盼着揽权的。宜妃心情稍微复杂些,她忙着笼络皇帝,又有三个儿子要教养,揽这宫务稍微吃力了些。可她又不甘心放弃,更不甘心把权利让给死对头,尤其是德妃。

唯有绣瑜不喜反忧,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温僖一眼。抛出一点权利,引得四妃相争,自己稳坐钓鱼台,果然是好计谋。

她已经是四妃中孩子数量最多的了,将来还有个麻烦精小十四,与其去抢这烫手山芋,不如好好把几个孩子养大。不过若能顺便给宜妃找点麻烦,就是最好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