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于京城内城的另外一边,一座古朴的府邸中,灯火通明,赫然是有人在摆开宴席,席间之人个个气势不凡,一看就都是大权在握的大臣。
只不过,如今皇帝病重,虽然宫中并不宣扬,可这样的消息早就传的满城风雨,大臣们各自都有打算,但在表面上,还是要顾忌一些的,越是位高权重之人,摆宴的时候,更不会铺张浪费,往往还要打着汇聚一起,给皇帝祈福的幌子。
此处正是如此,这摆宴的,乃是新近上任的吏部尚书顾引。
吏部执掌官员升迁、考核,其职权之重,对于百官而言难以言喻,甚至有时会被称为天官,因为能够决定官场前程。
所以,历任吏部尚书上任,都难免接到其余大臣的拜帖,要过来与他相贺,在这大瑞朝几乎成了定制,就算是皇帝病重,此事也没有多少更改。
是以这顾引也是依循旧例,在府中摆开家宴,招待了些许大臣。
当然,这样做依旧还是有风险的,毕竟是皇帝病重之时,只是这顾引之所以铤而走险,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顾府的宴席其实是一场障眼法,是为了混淆皇家耳目,掩盖真正的用意。
和这个用意比起来,就算是被皇城司的探子借机生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人在官场,岂能不知趋势,如今皇帝病重,而朝廷新任了吏部尚书,就算顾引有一点错误,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真的将他如何拿办的,因为这将影响到朝廷政局的稳定。
正因明白这些,顾府的这场宴席,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而宴席真正的主角,如今并非在那席间,而是在顾府深处。
“这个邱言,越发骄横了,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府中,正有人拍桌起身,愤而谈及邱言。
这是间颇为封闭的房间,墙壁四周密不透风,屋中坐着七八人,说话的那人相貌清瘦,身上有着一股凛然之气,像是戏文中的那些精明强干的忠臣一样,说话的时候铿锵有力,而从他口中蹦出的名字,一旦配上恶狠狠的语气,天生就给人一种奸佞之臣的味道。
只不过,此时被这人提到的,乃是邱言。
见到其人这幅模样,就有一名年约四旬,面容英俊的男子说道:“蔡相何必这般激动,他邱慎之如今是仗着皇上与太子对他的看重,才敢在朝堂上为所欲为,甚至不将我等老臣放在眼中,可说句诛心的话,所谓主少国疑,当今圣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太子年幼,这偌大江山岂能经得起折腾?到时自然是要请皇后与太后垂帘听政的……”
此人正是新任吏部尚书顾引,其人也是世家出身,其父在先皇之时也曾官至吏部尚书,只差一步就可入得政事堂,但却因一次地方叛乱,处置不当,失了机会,从此仕途止步。
如今他的儿子卷土重来,又岂会满足于吏部尚书一职?
至于被顾引劝慰的,则是当朝宰辅之一,分管御史台的蔡阙,如今都称呼其人为蔡相,此人入了政事堂后,精气神越发充沛,连带着人的面相都有了些许变化,加上从前执掌御史台时养出的一身正气,说出的话每每掷地有声。
至于他话中的含义,在场的几人也都心中有数,甚至将之视为日后的倚仗,打算借此翻身,将邱言绊倒。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在场的几人,除了吏部尚书顾引和宰辅蔡阙,还有另外一名宰辅许应一,余下两三人,同样也是朝中众臣,位列六部九卿,结合在一起的力量,可谓权倾一时。
这样的人轻易聚集在一起,皇城司等皇家耳目,岂能放心?就算是国法,都不会轻易允许。
只能借着这样迎来送往的宴会做幌子,然后秘于一室交谈,但时间不能长。
今日他们齐聚一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剑指邱言。
这话说来有些奇怪,按理说这样一个组合,权倾天下不说,更是掌管方方面面,而邱言只是一个兵部尚书,纵然在天下而言也是位高权重,但放在整个朝堂上,所占的权势比例并不大,何故会引得众人对他这般郑重对待?
原因就在于邱言回京之后,所做的诸多事情,从军务入手,先是开辟新的三大营新军,然后调动自己在蜀地剑南培养的嫡系人手,以新政为名,不断扩张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