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祭是秋天结束前的大祭, 它也意味着这一年又快要结束了。
按理来说, 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各城往凤凰台送贡品和贺表的时间了。有的城为了早早的送来贡口, 可能年初就要出发, 走上将近一年才能准时把东西送给皇帝, 以表敬意。
包括不限于钱、粮、人, 以及当地产品的一切有名有识之物。比如之前的郑国米。
当然, 郑国米已经消失好几年了。姜姬从白哥那里得知,郑国米一消失,为了避免皇帝需要向诸侯国问责, 徐公直接就拿河谷米充为郑国米填上了这个坑。
她还从龚香那里得知鲁国一直没什么特定的贡品需要上贡,像郑国米这种倒霉东西,鲁国就没有。所以某一代的鲁王就曾广选鲁国美女送给皇帝当做诸侯王对皇帝陛下的一片忠心。
那一代鲁王就是姜姬名义上的曾爷爷, 那一代的皇帝就是朝阳的爹。
除郑国米这个贡品外,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赵国也有这样的特产需要献给皇帝,就是赵绢。
赵国所产丝绢在凤凰台是相当有名。
鲁国一直以来都是有什么贡什么, 当然也有不够数的时候, 当然后来是贡都懒得贡了, 万幸的是皇帝一直也没找鲁国的麻烦。
现在白哥、毛昭和龚香坐在一起, 两边一起呵呵笑。
姜姬指着案上摆的几卷新送上来的奏表, “看来今年有不少人不想上贡了。”
云青兰以一介奴儿之身,能当大王, 还能把河谷占为封地,他牛成这个样子, 他的名字不能不传遍天下。于是关于皇帝是不是已经被害死了的传闻也跟着流传出去了。
皇帝到底死没死?大家都很关心, 但又不能直白的询问,所以只好试探一下。
所以今年贡品一样都没有,送上来的全都是哭诉有灾无贡的奏表。
倒是之前被姜姬点名要贡的银山老老实实的送银子来了。
姜姬笑着称了一句“崔氏忠心”,叫龚香把崔演的名字记下,等到新年大宴时请他来吃席。这封代表着“皇帝”宠信的信已经送出去快有大半年了,崔演一直没动静。
大概他也不会信。
毕竟银山崔氏老老实实送银子,“皇帝”不夸银山崔氏,却转过来夸他固卫崔氏,他这一支跟银山崔氏已经有近百年不曾联系了,关系早就远了。
“皇帝”必定不安好心。何况是不是“皇帝”还不知道呢。
一边说皇帝被云青兰害死了,可云青兰也没大叫大嚷说他杀了皇帝;云青兰走了以后,凤凰台上下也没说皇帝死了。
所以这皇帝看起来是还“活”着。
就是没几个人信。
白哥问:“崔演若是不到,公主欲如何?”
姜姬:“他不到你就写一篇皇帝悲伤心痛的文章。”
白哥:“……好。”崔演,你算是把银山崔氏给害惨了,人家银子都乖乖送来了,就因为你不到,银子白送了。
不过他也懂了为什么公主嘉奖固卫崔氏而不是银山崔氏,两支虽然同姓崔,但分宗已久,早就不亲密了。搞不好崔演还以为是银山崔氏下的绊子,所以那边只需要送银子,他这里就变成必须出个人。
现在的凤凰台就像火坑,谁都不愿意往里跳。
毛昭和白哥就看公主兴致勃勃的翻捡着这些不肯上贡的奏表,她翻出一个,问毛昭和白哥这个城在哪里,两人说出来后,阿陀就把这个城标在几人面前巨大的屏风上。
两人总有戚戚之感。
这面屏风是用纸板做的,微微发黄,上面描画的是以凤凰台为中心的大梁。他们能在上面清楚的看到晋江、汾河周围的城池都快被标完了。
河谷赫然在目。
银山略有些远,而固卫比它更远,却早早的被公主标在了上面。
毛昭还不太明白,白哥就悄悄告诉他这是公主从鲁国进来时的路线。毛昭就懂了。
公主这是打算把这条路上所有的城全都拿在手里。他再仔细看一遍,心中一悚,因为公主从鲁国进入凤凰台的路线刚好把大梁分成南北两边。显然公主目前的目光全在南边诸城,而北边与赵、魏两国更近。
公主这是给赵、魏两国留的地方?
不,更像是留出的战场!
她先收服南边诸城,等赵、魏反了以后,北边就是她划出的战场。在北边打过后,她就能将北边与赵、魏两边一齐收服。
毛昭捂着心口,觉得胸口不太舒服——心都快蹦出来了。
他看出来了,却更希望自己不要看出来。他记得曾与徐公谈论过公主在鲁国的所做所为,徐公道与鲁接壤的燕、郑两国皆败正是公主的手笔,其意不在鲁之一地,而在天下。
他当时还觉得这话夸大其辞了。可今天看这屏风上的标注,果然正是公主的手笔吗?她坐在莲花台上时就想把燕、郑给毁掉,以安鲁地;她现在坐在凤凰台上,剑指魏、赵不是顺理成章吗?
徐公都说过,君之下不必有王。君王并列本就是一个错误,哪怕分了臣属上下,也不对。君盛而欺王,王大则压君。天下的权柄,本来就应该只放在一个强者的手中。
熟读史书的毛昭当然也知道,凤凰台上的皇帝不止一次想把诸侯王的属地都给收回来。
只是都没成功。
现在换成公主,她果然也盯上了诸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