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诱饵……”
“林淼!”见她如此固执,谢长寒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严厉,随后又瞬间软化了,他想了想说,“林姑娘,我明白你的心情,任何人丢了弟弟想必心中都不会太好受,但我觉得……凡人的命也是命,这种极危险的事情,我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随便找个诱饵……我看你还是……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总之,现在七星盏还在我们手上,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对令弟太过冒犯,你且宽心,切勿关心则乱。”
“谁说我要找凡人了,就不能好好听人把话说完么。”林淼好像有点委屈,看过来的目光被月光镀了一层光膜,恍惚间让谢长寒以为她含着泪,“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说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抢七星盏,而是要装神弄鬼地来这么一出?”
谢长寒被她的目光看得愣神,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思路走:“……打不过我们?”
“嗯,很有可能,或者是……有伤?”林淼说,“那也能说通,如果对方是厉鬼的话,活人血肉是最为滋补的东西,它杀那么多人,可能是为了自己治伤……那我们之前的推断又得推翻了,也许对方并没有在布阵,只是挑到谁算谁。这样一来,诱饵反而是最好的方法,我们给它准备一个上好的食物,就不怕它不来。”
“你究竟准备……”
林淼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谢长寒:“?”
谢长寒:“……你?”
“对,我。”林淼说,“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谢长寒:“……”
“你是不是、是不是……”
直到走出老远,谢长寒依旧气急败坏,但他端庄惯了,怎么也做不出指着一个姑娘家的鼻子骂人的事情。
林淼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愤怒感到费解,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我疯了?”
谢长寒无奈地看着她。
“我没疯,我自己有防身手段,又是极……极阴的命格,当诱饵再好不过了。”林淼平静地说。
她说这话的语气,比别人谈论天气还要漠然,仿佛自己的命就是系在腰带上的不值钱的小挂件,说丢就能丢,轻而易举,毫不可惜。
照理说,命是她自己的,自己不惜命,就算别人听着话刺耳,也没什么立场去管她。
但谢长寒默念了三遍“命是她的”,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仍是没忍住开了口:“林淼,令弟的命固然重要,但你……自己的性命也是性命,如果救回了令弟,却将你折了进去,他又怎么能过意得去?你又让关心你的人如何自处?”
“关心我的人已经死了。”林淼眨了眨眼,无辜地说,“我爸已经不在了。”
“……”
谢长寒被她噎得无言以对,直觉这个话题是说不下去了,抬脚便走:“不行,反正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搭档涉险,这事先别提了,我们还是先修复大阵,等警方那边的资料发过来再说。”
林淼伸手想拦他:“唉——”
可惜没用,谢长寒已经走远了。
夜深了,两人不必再顾忌行人,赶路的速度一下变快,反而比白天更节约时间。
在林淼检查了两个阵眼以及二十三个大小节点之后,谢长寒终于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他们从暗处出来,谢长寒进去买充电器,林淼就站在街边等他。
北城区的夜色她天天见,却难得像这样站在街上看。
街边的行道树枝叶茂盛,一株接着一株,路灯从树丛间探出头,投下昏黄的光。
远处走来一个行人,影子拖得老长。
“等一会儿吧。”谢长寒从便利店里出来,跟林淼说,“我拜托了里面那个人,让我充会儿电,我们在这里等一下……你看什么呢?”
“你那个什么‘杨警官’的,查户口也不会那么快吧。”林淼兴致缺缺地说着,眼神始终盯着路口,“我在看那个人。”
那是个中等身材的人,戴着一顶宽檐帽,口罩、衬衣、西装裤,外加一双高跟鞋,全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甚至连双手都戴着手套,乍一看,一丝肌肤都没有露出来。
“她穿得好多。”林淼说。
谢长寒:“……林淼,其实你也穿了很多。”
“我是为了挡身上的符,她又是为什么?”林淼收回视线,飞快地看了谢长寒一眼,打了个哆嗦往店里走,“嘶,太冷了,我们进店里去吧。”
“你刚刚明明还说自己不冷,”谢长寒无奈地跟在她身后,“店里开着空调呢,岂不是更冷?”
“空调没事,只要不在街上……”
嗒。
嗒。
嗒。
嗒。
那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优雅地向前走。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每当她朝前走一步,那在路灯下被拉得格外长的影子就变得更长一些。直到她走到正对着便利店门的地方时,影子已经蔓延到了路边建筑的白墙上。
又长,又大。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宽檐帽微微上抬,似乎正在注视着店内。
而后,没有人看见,那渐渐延长到近三层楼高的影子,忽然多出了一只手,拿下了头顶黑色的帽子,对着便利店的方向弯下腰,行了个礼。
全程,影子的主人都笔笔直地站定,对身后影子的所作所为无知无觉。
影子行完礼,重新直起身,将黑色宽檐帽戴回头顶,手臂和身躯融为一体,渐渐缩短,从墙壁上退了下来,直到恢复成正常的长度。那人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重新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