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知道周围没有了妨碍的人,那大黑团顿时碰撞得更激烈了。
林淼本来还想打听些东西,眼见着是没了希望,只好作罢。
“行了行了。”葛清夕看了那大黑团子一眼,眼见着这三鬼短时间内撕不出个所以然来,颇有些心累地叹口气,挥了挥手,赶狗似的,“你俩赶紧走吧,就当我求求你们行么,别待在这里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师叔不同我一起回去么?”谢长寒有些意外。
“回去做什么,对着你这不解风景的呆头鹅喝酒么?那我倒不如一头磕在阴界碑上撞死算了!”葛清夕不耐烦地一拍石椅扶手,“快走快走,少在这里碍我眼,等这三个兄弟打完架,我们还要继续打牌呢。”
“可是……”谢长寒被他拍扶手时带出的劲气推得连退两步,实在是分外委屈,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家里再不好,至少有酒喝,有电视看,待在这里对着个石窟和冰棺打扑克……有什么乐趣可言么?
只不过,葛清夕惯常不着调,谢长寒骨子里那种“长辈为天”的想法,让他很难去反驳葛清夕任何不违反原则的“作”。
于是便只好妥协似的看一眼林淼:“我们……先回去?”
“嗯。”林淼知道自己身为生魂不能在阴间停留太久,否则可能会无法还魂,但她还是想再多看林长安一眼,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冰棺的方向瞥,“我……”
谁料这时,葛清夕反倒开口说话了,他语气中带着罕见的严肃:“姑娘,听老夫一句劝,人死如灯灭,与其记挂过去,不如展望未来。”
谢长寒一眼难尽地看着他这个假正经的师叔,感觉清净派到他们这代人丁萧条,跟这“平时无事瞎教育别家孩子,却不肯收心好好收个自家弟子”的老不修道人不无关系。
“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他心中默念,“师叔是个好人,师叔是个好人。”
林淼垂下眸,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便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向葛清夕施礼:“前辈见笑了,我自小……不曾体会过亲情关怀,父亲是唯一关心我的人,自是有些不舍。”
“我理解。”葛清夕指了个方向,“不过再往前乃是地藏菩萨的住处,菩萨和谛听近日不在,你们还能从谛听看守的那道门回去,等他们回来,兴许就走不了了。”
那个方向和林淼谢长寒过来的方向正好相反。
林淼:“菩萨难道不讲究普度众生的么?”
“可我们清净派严格来说属于道家。”
“……”
“再说,”葛清夕道,“你不懂,这地府管辖的事菩萨越权管辖会出事的,到时候两边扯起皮来,夹在中间的鬼魂都不好受。”
“……”
谢长寒插嘴道:“难道不能原路返回么?我刚才是从忘川上面沿着那棵树下来的,只要能回去……”
“你是不是傻!”葛清夕忍无可忍地跳起来给了这个愚钝的师侄一个“爆栗”,“忘川那是人走的路吗?哪怕就是有那棵树,生魂进去也妥妥地被撕碎啊!你以为你能下来,这姑娘就能跟你一起回去?她可是生魂,你是吗,我的傻师侄?”
谢长寒:“……”
葛清夕看他的表情简直惊呆了:“你难道真没发现你不是灵魂出窍下来阴间的?”
他还……真是没有。
别说谢长寒了,就连林淼也没发现身边人的异样,因为一路过来她都能毫无负担地抓着谢长寒的胳膊,就下意识地认为他跟自己一样是魂体。
直到此时听葛清夕这么一说,她才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丝奇怪之处:“……你好像真的是带着肉身一起下来的……?难道你……”她想了想,“修为已经这么高了?”
葛清夕丝毫不给师侄留脸:“他有个屁!”
“……不然那是为什么?”林淼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他是个藕啊!”葛清夕说,“行了行了,这事你俩留着路上慢慢讨论,我看呐,你们还是快走吧……”
“走?咳咳,咳咳咳……我倒也看看,今天谁能离开这里!”
一声怒喝,仿佛一声警钟,旋即,山石龟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错落响起,大地开始震动,一些碎石从头顶掉下,恰好砸在站立不稳的几人身上。
葛清夕脸色一变,翻手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看着有些寒碜的长剑出来,厉声骂道:“靠!就催你们快走你们不听,行了行了,赶紧滚蛋,少在这里碍手碍脚的,那疯女人我来挡住,你俩就赶紧跑路吧!”
见到他拿出一柄剑来,谢长寒瞳孔便是一缩,当时就把自己身上那把搞不清楚来头的残剑拿了出来:“师叔,那‘御剑飞星’……”
林淼一愣:“这不是我从林家库房拿出来的旧剑么?”
“你俩有事,自己回去慢慢聊。”葛清夕不再废话,一掌拍出,将两人沿着山洞的另外一侧通道拍出老远,“长寒,你自己的记忆,得靠自己找回来。你以前的事,师叔也不清楚,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师叔——”
在此刻以前,谢长寒尊敬葛清夕乃是出于对长辈的尊敬,而不是对强者的尊敬,原因无他,他从来没见过葛清夕出手,往年有什么降妖驱鬼之事,向来是谢长寒出面处理的。
而这一刻,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带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掌风,伤不到他二人,却能将两个分明身负修为之人送出老远。谢长寒几次想要回头帮助葛清夕都无能无力——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前进的方向!
“师叔!”谢长寒眼睛都红了,“他怎么能一个人……”
林淼拉了拉他的袖子,沉声道:“长寒,就听前辈的吧,我们赶紧走。”
“可那是我师叔!”
“我父亲也在那里,不是么?”事到紧急时,林淼的表情比往日更淡,看上去几乎有几分默然,“就前辈出手的那一下,你我加起来都不是前辈对手,回去能做什么?跟他说的一样碍手碍脚吗?”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山洞,走上了另一条和先前地貌完全不同的路。
嶙峋怪石组成的山脉被他们甩出老远,时不时就有楼高的大石从山上滚落,凶险肉眼可见。光想想,就能猜到那头正在发生如何惨烈的大战。
“长寒。”林淼说,“你就信我一回,走。”
“……”谢长寒死死咬着牙,双目通红,半晌,才悲愤地点了点头,“好,走。”
他带上林淼,向着葛清夕先前指出的方向一路狂奔。
惊天动地的巨响被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