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子(2 / 2)

漏光 阿白 2183 字 25天前

回想一下,那只镯子确实陪伴她很久了。从她手戴着不再滑落开始就贴身不离,到现在二十多年光阴,就像个紧箍般牢牢拴住了她。

内圈镌刻的名字,曾是她灵魂的慰藉,虚无缥缈地支撑她活着;而实际上,它也是阴魂不散的警钟。

时刻提示她那段深仇大恨,害她为别人的罪恶红眼,直到终于驱使她丧失理智,就那么以一个孩子的幼稚方式,白白误了自己半生。

是她忘了,那到底是件遗物,是馈赠。一个亡故母亲留给女儿的,决不会是报仇雪恨的殷盼,而仅是愿她快乐平安的祝福。

只可惜无人教诲,因此她背道而驰。一意孤行地走了多少冤路,直到她三十岁才幡然悔悟,可是,她已经三十岁,太迟了。

大好青春年华都湮没在自找的阴霾里,她的人生,再没有几个三十岁了。

自私也好,绝情也罢,总之如今,她决定跟过去道别。

仇恨与罪恶一键抹去吧,她不在乎了,而接下来,她也该真正为自己活一段了。做个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女孩多好啊——那是她本该是,却始终没能是的,错失了的自己。

月亮尖角顶在指腹,她话锋一转,轻声说:“你不是怨我总瞒着你什么吗?以后我会试着有事都跟你讲。”

很轻的话语,是让步还是承诺,伏城分不清。不过都没关系,不论怎样,似乎都是某些心意的确证,惊讶之余,他把她抱得更紧,偏过头,嘴唇触碰她下颌:“真的?”

希遥看着他喜悦得漾着光的眼神,笑他没出息。伏城不管,继续蹭近:“那我有没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说出来,我改。”

从没考虑过的一个问题,还真把希遥问得愣了一下。她望着窗外沉吟,一时没什么思路,随即伏城在她耳边低声说:“没有是吧?我猜也是。你刚才叫得都快没气了,那应该是挺舒服的……”

话音刚落,希遥反应过来。猛一回头,红着脸再次出击:“我真得揍你一顿才行。”

伏城笑得毫不掩饰,抓住她双手,没半点诚意地口头道歉。希遥把他扑倒,两人在飘窗扭打,打着打着又亲到一块,高彦礼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拨了过来。

气氛被刺耳的铃声搅散,伏城胡乱挠两下头发,一手揽着希遥,一手去翻裤子口袋。

等看清来电人的名字,他恨恨地闭了下眼。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前相隔祖国的半壁江山,都能借助现代科技坏他好事,更别提现在同省同城,威力果然又大了一倍。

气不过就这么被高彦礼祸害,他也要沾他便宜。于是伏城接了电话,对方刚叫一声“哥”,他就和颜悦色道:“一家人别这么见外,叫姐夫就行了。”

不出所料,听筒里立刻劈里啪啦一通消音内容,伏城把手机拿远,保护耳朵。

希遥在一旁听得好笑,伏城跟高彦礼又对骂一阵才说起正事,说了没两句挂断电话,点开通讯录翻着什么。

她好奇凑近,伏城边翻边解释:“他飞来旬安了,结果周茉关机,联系不上。胡婷婷是周茉室友,我把她手机号给他发过去,让他找胡婷婷问问情况。”

希遥问:“他今晚住哪儿?”

“应该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个旅馆吧。”伏城手里忙着,答得不走心,“或者去徐先生家?”

“城北好远呢,都这么晚了。”希遥看看时间,好心提议,“反正家里次卧空着,要是他今晚找不到周茉,可以让他来……”

“不行。”想想那人嘴脸,伏城头疼,一口回绝,“我不同意。”

“嗤”地一下,希遥笑了:“不是说要尊老爱幼吗?你做人家姐夫,还这么欺负晚辈。”

伏城跟着她笑,不过面热心冷,依然坚守原则,不准引狼入室。希遥拗不过也只好作罢,等他把消息发完,才想起件事,慢悠悠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周茉是我表妹。”

“啪嗒”,手机从伏城手里滑落,悲惨摔在地上。他把话重新消化几遍,确认没有听错,震惊扭头:“你说什么?!”

捡起裂了缝的手机,开屏看看日期:“愚人节不是前天吗?”

“我也是才知道。”希遥嘴角一抹笑意,翘腿旋转脚腕,低头玩着指甲,“不过我妈妈确实有过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叫周郁宏,她死的时候,他还在读高三。”

简明扼要的几句,她把最关键又最残酷的部分省略。不忍将淡薄的人情说给他听,只在心里哂笑,刚说了不再瞒他,如今又要食言。

她抿唇不再说话,半天,伏城从震撼里清醒过来。已经无力吐槽生活的狗血,愣神喃喃道:“之前在酒吧,我差点就揍了你表妹。”

这是什么无厘头的自首,希遥失笑,也不愿多谈,于是起身推他出卧室,强行结束话题:“好了,去洗澡吧。今晚早点睡,明天还要赶飞机。”

伏城被她推着闷闷地走,把手机丢在床上,随手捞件衣服。

刚到浴室门口,却又听卧室里铃声响了起来,希遥喊他一声,他不耐烦地埋怨:“肯定又是高彦礼。找我有什么用,他联系不到,我就能联系得到?你帮我接,随便打发他两句……”

话没说完,卧室门开,希遥拿着他的手机走过来。她神色平静得古怪,伏城觉出异样,纳闷问道:“怎么了?”

“这电话我接不了,还是你自己来吧。”临走近,希遥勾了勾唇,一声冷笑,“不是小高找你……”

来电界面送到伏城眼底,她凝视着他,挑一下眉,幽幽开口:“是我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