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宫中妃嫔明面上都对此满是夸赞,只说昭仪福分大,说不得怀的怕是双子龙凤才会这般,便是连负责照看叶氏太医都说没什么大事,肚子大正说明胎儿健壮,常走动些通通筋骨生产时便无大碍。但静娴心里却还是有些怪异,总觉得她这胎怕是不会平安顺遂,因着心里这不安,最近几月里便一直在避着叶氏,莫说主动上前,便连叶氏常常蓄意的挑衅炫耀都不甚在意的尽量躲开了去,只当得个心安。
但在叶昭仪的心里,显然就认为这是连盛宠的淑妃也已经对她心生忌惮,再想想如今日渐失宠的贵妃娘娘,一时间便更觉得自己凭着腹中的孩儿,简直能在这后宫毫无顾忌、一手遮天,因此气焰越发嚣张,原本还能听进去些,周围贴身的宫女嬷嬷的劝告更是再不放在心上。
故而这会看着静娴的背影,更是带着傲慢自矜的笑,又整了整身上饰物,这才借着身边宫女的力不慌不忙的又启了步子。进了殿时宫中妃嫔都已经按着位分依次坐着,贺贵妃抬眸瞧着她行到了正中,也是不待她施礼便先开了口,态度温和:“这么重的身子了,别讲这些虚礼,快坐下吧!”
一旁的宫人又是知机的忙在她的椅上加了厚实软和的坐垫,叶氏见此更是自得,只觉得因有孕腿脚腰身的酸痛肿胀而瞬间好了好多,也不特意谢恩,只笑着说了一句“劳娘娘记挂,”便自顾自的行去坐了下来。
这态度着实是有些失礼了,殿内妃嫔看着都是心头一动,坐在稍下的和贵人念琦更是眉头紧皱,面带不悦的看着叶昭仪,可是抬眼望去贺贵妃却似乎并没生气,眉目间依然温和宜人,似乎她着表现正常得很,毫不在意。已在这后宫中呆了月余的念琦到底不像从前般随性,见姐姐这般反应,愣了愣也就并未说什么,依然不语的坐着。
静娴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倒是忽的明了自己对叶氏怪异的感觉是如何出现的,叶氏简直太嚣张了些,以往叶氏便是得瑟些也多是冲着自己,背靠着贺贵妃的这倒还算正常。可有一阵子没见着她,静娴倒是第一次发现叶氏竟也对贺贵妃这般放肆!
若说叶氏没见识,眼皮子浅些做出这副样子来还算有情可原,可贺贵妃也这般放纵着,坐视她这般无礼就实在是不太对。即便是近些日子赵尚衍从没到过贵妃的长乐宫,贺氏也的确有了些流言并不像以往般权势滔天,可若这状况说严重到让贺念络连打压一个小小昭仪的能力都没有,静娴是决计不会相信。
这么看来……静娴想着目光又再次落到了叶氏那大的不寻常的肚子上,心内有些恍然,的确,若是对待将死之人,自然会宽容些,是没必要与其教训置气了,尤其是对方的死因还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时候。
叶昭仪一到,众人的话题多多少少便转到了她的肚子上,虽不知心里到底怎么想,但面上却多都是满满的夸赞与善意,一团和乐。贺贵妃端坐在主位看着这一幕,笑容和熙。
静娴有些好些好笑的看了一周,侧头时忽的瞧见了念语面无表情的脸,两人视线相对,静娴笑笑,对她点了点头,见念语也颌首示意了便站起身,对着主位的贺贵妃告了辞,转身往殿外行去。
出了长乐宫宫门静娴便放慢了脚步,又往前走走自个坐到了拐角的凉亭,打算在这等着念语出来,坐下后想起上回说得对念语弹琴的承诺,便又扭头对绿柳吩咐了一句,让她先回未央宫带上自己常用的那把琴去延玉宫,绿柳答应着转身去了。
看着贴身绿柳的身形在视线里消失,旁的宫人都是在亭子外低眉敛目的站着,静娴也便放心的在亭中打开了系统,又瞧了眼最新的系统主线,从右至左排的整齐话就又出现在了眼前:
【温馨提示:您现在的后宫掌控值为五十一,离目标值还有些距离,请继续努力哦!】
最近因为贺贵妃的势微倒是又涨了一些,静娴看着这数值有些沉思,现在她倒是不用着急了,只需安心些等着皇上对贺氏出手,然后在后捡漏应就差不多,她倒是在想这个任务之后会是什么,后宫没问题了,系统下一步莫不是打算让她插手前朝?这么想着静娴虽还是有些担忧头疼,但心里也同时悄悄的起了几分期待,毕竟从心里说,她心里也确实是对这后宫莺燕们日日的争宠内斗,起了满满的厌烦。
虽然亭外的宫人都低着头,但知道他们同时也都随时注意着自己的需求举动,静娴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抬头恰好也看见了念语清瘦的身影正向这边款款行来,便关掉系统站起了身,带着笑容等着她过来,再一同回延玉宫抚琴闲话。
.
皇后大内之外的盛京城西,下了早朝回到了国公府的国公贺成季正坐在书房中,面色严肃,听着对面一儒袍青衫,书生打扮的男子的拱手禀报着:“就是如此,族中一些人已按耐不住,不只在外多有妄言,便是朝中一些大人,也已有些不听掌控的苗头。”
贺国公一声冷哼:“随他们去,一群墙头草,势盛时倒是知道凑上来巴结,如今我贺氏还未倒便敢如此小视,便是还像以往般老实也没什么大用!清河你看着些,凡是这些日子不听掌控甚至有什么异动的,都统统记下来,这笔账,日后再算!”
那叫清河的书生躬身答应,又不动声色的温言劝道:“大多是旁支,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就当这是一回分辨人心的好时候倒也不错。只是我们沉寂这许久,族内人心惶惶,是否也该有些动静,也好让那些对您一心的族人心里有个底?”
这倒也是,虽除了些死忠的班底旁的并不都是可堪大用之辈,但若想成事,还真少不了这些充作簇拥,贺国公不语的沉吟片刻,抬头问道:“黄宏的事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清河面色一动,恭谨低头:“怜花阁那已留了黄宝近一月,康王世子也几乎上钩,大人若想,随时都可准备动手。”
贺国公闻言更是在心中添了几分把握,心中冷笑,黄宏你确实是忠心耿耿,毫无破绽,可谁让你还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呢!我倒是要看看,铁面无私的黄大将军你能不能防的了内贼!这么想着贺国公抬头,对面前这个能想出这般计策的幕僚更是满意,起身上前轻拍着他肩头,笑容爽朗:“好,这事不急,你先看着,再过几日等黄宏那边事情定下,再将你这几日整出的,朝中三品之上可信的官员请来,给他们吃这一粒定心丸!”
“大人英明。”清河又一拱手,像是打算要告辞而去,贺国公却像是兴致正好的叫住了他:“先生莫急,看今日风光正好,你我不如去花园置些酒菜,再细细详谈一番?”
书生装扮的清河面上闪出了受宠若惊,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收敛了神色,长身一礼:“既是大人美意,在下便却之不恭!”
贺国公摆手,面容温和的与他相携而行,态度亲近,清河却似是不敢逾礼般,还是略微放慢了脚步,在贺国公半步之后跟随,只是等得面前之人转头后,却忽的双唇紧抿,面色难辨。
贺国公来了兴致,又在园中生起火盆,叫了府里的乐师舞伎在园中歌舞,与清河两人边饮酒赏景,边商议着朝中政事,大事打算,不知不觉便也到了酉时,日头都已渐渐落下。酒饮罢,清河再次起身告退之时,国公府的管家却是脚步匆忙的行到了两人身边,语气郑重:“老爷,宫人的来府里传急信,大小姐出事了。”
贺国公面色一正,皱眉开口:“何事?”
“叶昭仪午时闪了身子,却又难产,皇上请的御医来说是因服了虎狼之药,似乎扯到了大小姐身上,这时已被禁足,只等事情查清查。大小姐传信说,看这情形不对,皇上怕是要动真格了,请您小心。”
贺国公眉头皱的更紧。
☆、晋江原创首发
日头已经渐渐降到了西面,有些昏黄的金光沉静的撒在雍容大气的皇宫内,在天地间添了几分静谧。安华殿早就被准备修整好的产室里,宫人嬷嬷们却依然川流不息的进进出出、来来回回,个个面容严肃,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奇异的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却几乎未发出丝毫响动。
但这份安静却是反而给在正殿等待的众人心头添了几分阴郁,已静娴为首的后宫妃嫔们,按着位分在屋内整齐的坐着,也都是一言不发,满面肃穆,脸上写着满满的忧心,脸下的心思却都是动得活泛。
这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只是午后叶昭仪因闪了下腰便忽的有了早产的迹象,这事的出现便瞬间在表面平静的后宫震出了不轻的波澜。
因宫中已许久都没有喜信,无论皇上还是贵妃对叶氏这胎都算重视,专门的接生婆子与太医都早已在备着,所以虽是忽的早产,宫人们倒也很是老练,这厢有人连忙把叶昭仪送进产房,让就在殿中等着的接生嬷嬷先接手照料,那厢忙得告知皇上与贵妃,再传了太医以防不测,丝毫不显慌乱无措。
只是叶昭仪进产房还不到一个时辰,便传出一个让在场诸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消息,接生嬷嬷方才倒是接出了一胎儿,只是却是个还不足一斤的死胎,看情形是在腹中时便早已亡了,而这时叶昭仪肚中还有一个活的,却是因为胎儿太大,难产了。
后宫妃嫔以往玩笑的闲话祝愿当了真,叶昭仪这胎竟当真怀了双子,这本是好事,但如今情形,双子里一死胎一难产,这就着实不是什么吉兆。刚到的赵尚衍听到这消息后面色很是难看,但也只能坐下来等着,对着太医与接生嬷嬷们许了保下这胎,定有重赏的承诺。
也是被赵尚衍传召,刚刚才赶来的圣上御用太医自然是对着赵尚衍恭恭敬敬的跪下应了,接着提着药箱进了产房。
只是隔着帘子一搭脉,这位满面沧桑的老太医脸上便是一沉,沉吟半晌后先开了药让宫人煎着,这才出来又跪到了赵尚衍面前小心的开了口:“昭仪娘娘腹中胎儿过大,胎位又不正,这情形已是危矣,若想母子均安是决不可能,便是只保一个怕是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赵尚衍眉峰紧蹙,顿顿点了点头,面上沉静,声音甚至显得有些冷酷:“朕明白了,许卿尽力保下叶氏腹中皇子,若能自然最好,若是不行……也只当是天命如此罢了。”
“是,臣自当拼尽所学。”那姓许的太医恭身答应,接着面上很是为难一般,停顿片刻还是谨慎的的说道:“只是娘娘这胎并非天生如此,依臣诊的脉象看,应是中途服了大补的虎狼之药,熬尽了孕妇身子,才另这胎儿这般健壮,那另一胎怕也是因相较之□弱了些,虚不受补,这才早亡,胎死腹中。”
一旁的静娴一听太医这话,便心内了然的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对面的贺念络,贺贵妃却并未方寸大乱,依然雍容端庄的坐着,面上不动声色,眸里却带了些略微的震惊,恰到好处的表现着大家之女突闻奇事后处变不惊的风范。即便周围珠人忽的都向她扫来的怀疑目光,也没对她有丝毫影响。静娴默默瞧着,心里倒当真起了几分感叹,这宫中之人,无论男女老少,演起戏来倒都是能以假乱真,当真漂亮得很!
不过闻言赵尚衍的脸色就不仅只是是有些严肃了,当即摆手让太医下去,便抬头看向了离着他最近的贺贵妃与静娴,表情阴沉的正想说什么时,旁边一向沉默寡言的方嫔忽的站起了身,面无表情的行到了赵尚衍身旁,语气平静:“皇上,嫔妾有罪,因没有十足的把握未能早些向禀报,只是这时却是能已能肯定,皇上,这事是贵妃娘娘所为!”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就很是戏剧性,方嫔忽的叫出了安华殿里一满衣着简朴,满脸稚嫩恐惧的小宫女,一问之下是却是在叶氏这的小厨房里当差,不过不得什么重视,只是负责些起火收拾之类的杂事。
三四月前,这小宫女当罢了差后发现自个在灶边落下了钥匙,回去取时却是不经意间发现了给叶昭仪熬补药的宫女,偷偷摸摸的将太医署开的药换成了自个怀里掏出的药包。
小宫女直觉的,便知道自个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但因为怕会惹祸上身,也不敢传出去,这般遮遮掩掩了几月后,却又压不住心里的恐惧愧疚,终于还是找了个自己同乡熟识的宫女说了这事,而这个同乡就正是方嫔宫里的宫女,这才辗转让方嫔得知。
这般事情便似乎很是明了,将那个为叶昭仪熬制补药的宫女宣来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寥寥几语便说了实话,她原先本就是长乐宫的人,到了安华殿给叶昭仪下药本就是受了贺贵妃的指使,药也是长乐宫的人送来嘱咐她换的。
贺贵妃这时坐在右首看着这一切,面上虽还没什么大动静,心里却已起了不小的波动,叶氏的药确实是她做的,只是却不是通过地上这宫女,何况是用这么漏洞百出的手段?事实上,为了稳妥,给叶氏下药的那内监本就是因为有把柄在自己手里,这时都已去了往生,早已一死皆休,丝毫马脚都未曾留下来。没想到赵尚衍却是直接自个弄出了假造的人证。
“贵妃,方嫔所言,你可要分辨?”赵尚衍扬眉喝问。
看着地上这几个一副认罪服诛样子的宫女,再瞧瞧眼前一脸冷峻的赵尚衍与方嫔,在这后宫沉浮十几年的贺念络又何尝不明白这意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事本也就是她做得,倒也不算冤枉,只是便是我做得又如何?等到父亲事成……,贺贵妃心里冷笑着,慢慢站了身,跪在屋下,神情淡然:“臣妾,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