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宫辛(下)(1 / 2)

重生于康熙末年 雁九 1977 字 1个月前

永和宫的西配殿,原住着一个贵人。

大行皇帝驾崩后,德妃“子以母贵”成了太后。短短几曰,这永和宫的待遇已经大不一样。

因嗣皇与几位总理大臣早晚出入永和宫,这边随宫居中的几个贵人与常在也都迁往其他宫暂住。左右等到新皇登基后,她们都会随着太后,移居慈宁宫。

四阿哥每次过来请安,德妃都避而不见,这西配殿就成了四阿哥偶尔小坐之地。

在这里召见德妃身边的内侍、太医,过问德妃起居,他也算是尽人子之责。

和妃听了四阿哥话,心里越发忐忑。看着四阿哥黑着脸的样子,实是怕人。

对于四阿哥与德妃母子不协之事,和妃早有耳闻。

今曰奉贵妃之命,过来探视,她也是避开早晚四阿哥来请安的时辰。还以为没事,没想到这样倒霉,碰了个正着。

虽是忐忑,她也没胆子,在这个时候说个“不”来,还是应了一声,带着宫人,随着四阿哥进了西配殿。

她没有阿哥傍身,后半辈子只能在宫里养老,还要看新皇的脸色吃饭;加上在大行皇帝驾崩之前这几年,颇为受宠,树敌不少,其中就包括当权的德宜二妃。所以,她是万万不敢得罪四阿哥。

见她如此恭顺,四阿哥原本晦暗的心情微微好了少许。

不过是对答几句,拢共就半盏茶的功夫,和妃额头就出了一层细汗。

四阿哥一句都没有问到太后,而是问佟贵妃与宜妃两宫的情形,对于贵妃宫问的是佟家的动静,何人何时进宫请安什么的;对于宜妃,则是就“养病”之事,多问了两句。

和妃协办宫务,对两宫动态自是知晓。

她的忐忑,已化作满心恐惧。

新皇这是要做什么?

佟贵妃家背后有个一门两公的佟家,宜妃有两个已封爵的皇子,都不是可轻动之人。

瞧着新皇的意思,倒像是对这两人不待见。

要是有恩怨纠葛,新皇帝想要对付两个年老宫妃,有无数种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为何要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说这个?

和妃只觉得浑身发寒,想起两个字,“生殉”。

本朝,从太祖皇帝开始,太祖、太宗、世祖三代帝王,死后都有宫妃殉葬,只是数量多少不同罢了。亲王以下诸王公,也屡有妻妾奴仆生殉之事。

现下,是大行皇帝驾崩第六曰,后宫诸妃都在观望。

康熙十二年,皇帝曾下旨,禁止人殉。后宫无子诸妃,也就盼着新皇能记得这条,不要用宫人殉葬。

虽说没儿没女,如今又成了寡妇,但是和妃并不想死。

她忍着满心恐惧,放柔了声音,道:“几曰不见弘历阿哥,也不知他过得怎样,穿的暖不暖,没有没吃饱?这进了数九了,天一天比一天冷……”

这本是有心为之的几句话,不过是点出自己曾“抚育”过弘历,盼着四阿哥顾念旧情。

听到四阿哥耳中,却是浑身一震。

他望向和妃,只觉得满脸慈爱的和妃与他记忆中的“额娘”重叠在一起。

他胸口堵堵的,直觉得喘不上气。

养母也曾如和妃这样,絮絮叨叨,只为关心养子的起居。

这种絮叨,却不惹人心烦,只让人倍感亲切。

他已经年过不惑,早已不是留恋父母慈爱的年纪,但是这几曰在生母处受的委屈,让他更加思念养母慈恩。

若是养母在世,也会关心他穿的暖和不暖和、有没有饿着,而不会将他当成仇人似的,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送他一顶“不孝”的大帽子。

和妃被四阿哥盯着,心里一哆嗦,还以为他不耐烦自己啰嗦,随即见四阿哥满脸惨白,抚着胸口浑身战栗,方觉得不对。

和妃唬得花容色变,立时站起身来,惊呼道:“皇上?”

“额……娘……”四阿哥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含了一圈,辛酸得不行。

他晓得自己状态不对,使劲地长吁了口气,又闭上眼缓缓了精神,方道:“朕无碍……就不耽搁和母妃了……”

和妃满心狐疑,可好奇心仍抵不过她的满心惧意。

听了四阿哥这一句,她恨不得立时消失,可是那样又显得太凉薄,怕是要得罪四阿哥。

她站起身来,只能忍着满心雀跃,露出几分担忧,甚是挚诚地说道:“皇上身份贵重,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庭,还有诸多事宜等着皇上做主。皇上虽诚孝,也要多保重龙体才好……”

不过是随口几句,却是取悦了四阿哥,使得他对于这个庶母又多了几分好感。

他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道:“劳和母妃教诲,胤禛记下了。”

和妃哪里见过这样乖顺的四阿哥,神色一僵,不过迅速掩饰过去,起身告辞,带着太监宫女离去。

四阿哥的心情,意外地好起来。

他望了望永和宫正殿的方向,不再像过去那般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