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说:“我有些害怕。”
胡刚抚着她的头说:“别怕,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你等着瞧吧,李柱以后再向你要画,一定不会那么嚣张了,因为他成天对付鄢脂都来不及呢。要知道,一个受尽屈辱的女人,报复起来也是很厉害的。哼,这小子也想来抢这幅画,没门儿!”
接下来的几天,李柱那边果然没了动静,不过小雪的心仍然悬着,听见电话响就紧张。其实每天只有皮贵和胡刚与她通电话,关心的都是她的安全。皮贵还在电话里告诉她,昨天给一个被杀死的女孩整容,这女孩是一个字画收藏家的女儿,被人绑架后撕票了。皮贵说他给这女孩整容时,第一次感到手发抖,因为他联想到了小雪的处境。他让小雪尽量待在家里,等到她妈保外就医办成后,就立即出国读书去。
这天晚上,小雪躺在床上反复想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从侦探公司的胡柳借口保护她到设计逼她交出画,再到李柱直接向她要画,都说明她爸确实留下了一幅名画。因为信息灵通的侦探公司不会干捕风捉影的事,而李柱的哥哥李祥就是她爸的司机,李柱斩钉截铁地要这幅画,应该有确切信息。这些人一定都认为这幅画现在在小雪手里,可是她真不知道。会不会世界上有的事,别人都知道,只有当事人蒙在鼓里?小雪突然想到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人,这就是燕娜。她要拍关于爸爸案子的电视片,掌握的材料一定更多更详细,如果爸爸真有一幅画留下来,她不会不知道。
第二天,小雪给燕娜打电话,说想去她家玩,没想到,燕娜很犹豫,说工作忙,什么时候在家自己也说不准。燕娜说这些话时语速很快,显然有点紧张。小雪理解她的态度,现在连大院里的人,除了那个神经有问题的孙伯伯外,其余的人见着她都唯恐避之不及,何况燕娜,回避她是出于人的自我保护本能。但是,小雪太想从她那里探询画的事,于是说那我明天来吧,明天是周末,我约上皮贵一起来。燕娜这才松了口气说,好吧,皮贵明天正好也要来替我打扫卫生。
小雪心里有些为皮贵叫屈。她开始是为探寻谋害小雪的线索而进入燕娜家的,没想到,他这个清洁工的角色形成后就不便更改了。接着还莫名其妙地成了燕娜的表弟。关于这事,皮贵对小雪说过,他愿意把这角色继续扮演下去,因为他觉得这对保护小雪有利,说不定什么时候,燕娜会为小雪的事帮上忙。皮贵的直觉也许有道理,很可能关于那幅画的事,在燕娜那儿可以迎刃而解。
第二天,小雪和皮贵到燕娜家的时候,恰逢燕娜把孩子从幼儿园接回来。这个三岁多的男孩穿着一件小t恤衫,一条背带式牛仔短裤,很帅气。小雪蹲下身问道:“豆豆,在幼儿园想妈妈了吗?”豆豆看着她不吭声,只是怯怯地向后退了两步。他的头显得很大,看上去像一个玩偶。燕娜走过来叫道:“豆豆,叫雪阿姨,叫啊。”他望了母亲一眼,这才转头叫道:“雪、阿、阿——姨。”
这孩子说话口吃。小雪将带来的那本矫正儿童口吃的书给了燕娜。燕娜感激地说:“让你费心了。”然后,她们坐下来聊天。这之前,燕娜安排豆豆在窗前的小桌边玩积木。
随便聊了一阵后,小雪很快将话引向了正题。她说:“你们拍关于我爸的电视片,都有些什么内容?”燕娜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就是你爸这个案子的全过程,目的是给各级干部起个警示作用。小雪你放心,这个片子会在纪委的指导下拍摄,绝对实事求是。并且,你爸的事并没牵涉到你,你不用有过多顾虑。”
小雪低下头,心情很沉重的样子。燕娜抚着她的头发说:“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太难受。并且,你爸还是有一些好的地方,比如十多年前,你爸当农牧局长的时候,就「一对一」地帮助过一个山村的小女孩读书,从小学一直资助她读到大学,就在你爸被「双规」前一个月,他还给这个读大二的女孩汇了款。坚持了十多年的资助,不容易啊。这些都说明,善恶在一个人身上是同时存在的,关键是怎么抑恶扬善。在电视片中也会提到这件事,以便更真实地反映你爸的人生过程,引起人们的深思。”
资助山村贫困孩子的事,小雪几年前曾听妈妈提起过。此刻听说电视片中也将提到这事,她不禁心生感慨地对燕娜说:“我爸还真是做过一些好事……”说出这话,小雪低头哭了起来。
燕娜过来给小雪茶杯里添水时,小雪仰脸问道:“现在有传闻说,我爸留下了一幅很名贵的画,可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燕娜怔了一下问道:“你听谁说的这事?”
“是大院里的风言风语,被我家保姆听到的。”小雪这样回答,是不愿将这事说得太深,不然又是私家侦探又是他爸的司机,这样复杂的事说出来或许会给她带来新的麻烦。
燕娜坚定地说:“小雪,别听那些传闻。要真有那幅画,你爸的案情里会公布的,并且纪委提供给我们拍片的资料里,也没有提到这件事,你要相信组织,相信法律。”
小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豆豆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雪抬眼望去,窗台边的豆豆正对着桌上散乱的积木放声大哭,而皮贵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燕娜走过去询问,豆豆便哭着抱住她的腿。皮贵说,他打扫卫生时看见豆豆老拼不好积木,便过去帮助他,没想到他刚蹲在小桌边,豆豆便哭叫起来。
燕娜笑了笑,蹲下身对豆豆说:“这是皮叔叔啊,教你玩积木,不好吗?”
“我、我怕!”豆豆哭叫道。
燕娜摇了摇头说:“豆豆,你怎么怕生人了?别怕,皮叔叔爱你。去和皮叔叔握一下手,就什么都好了。”
豆豆猛地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抬头望了一眼皮贵,又望了一眼燕娜,然后哭着说:“不,不,妈妈——我、我要上楼玩、玩去了。”
燕娜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说:“别哭了,妈妈同意你上楼去玩。”
豆豆跑着上楼去了,小雪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样子,在他背后叫了声“小心点”。燕娜说:“没事,他挺会爬楼的。”然后又转向皮贵说,“这孩子有点怕生人,你别介意。”
皮贵打扫完卫生后,燕娜留小雪和皮贵在家里吃晚饭。她说她这里很冷清,难得有人来热闹一下。小雪说好,我帮你做菜。
晚饭做好时,天已暗了下来,燕娜这才想起一直没看见豆豆。小雪说:“他不是在楼上玩吗?我去叫他。”燕娜说:“好,雪阿姨去叫他,他会听话的。”
小雪向楼上走去,脚步将木楼梯踩得“咚咚”地响。上楼后,她先打开了过厅的灯,看见地板上摊放着一本画册,显然是豆豆放在这里的。但房间里空无一人,小雪退到过厅里,走到书房门前,压了一下门把手,门是锁着的。她大声叫道:“豆豆!豆豆!”但各处均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