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又咯咯一笑,对吴节说:“吴学士,我自送东西给自家妹子,不算向上官行贿吧?”
说完,不等吴节说话,就朝外面喊了一声:“还不快来拜见吴老大人!”
外面,几十条汉子同时跪下,齐声高呼:“拜见老大人!”
王夫人也欲跪下去,吴节如何肯受她的拜,忙扶了起来:“不用,不用。”
王夫人站直身子,笑道:“前几曰我家将军就说过吴大人前来浙直督军,肯定会到台州来的,正欲派人去请,却不想老大人就到了,不胜之喜。这船已经过了台州,却缘何不进城去?”
吴节:“本官前来督军,自然要去军营里看看,怎可呆在城中,你家将军可在桃渚所?”
王夫人自然对吴节又吃一通称颂,然后才道:“将军却不在卫所里,他听说南边海面上出现了一群倭寇,带兵出去巡逻了。”
吴节:“那好,本官就去桃渚所等他。”
王夫人有些迟疑:“大老爷要去卫所里自然是我等的荣耀,不过,家夫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能回来,卫所里兵力不足,防备稀松,若有敌袭,只怕惊着了你。不如在城中小住几曰,等家夫回来,再来磕拜。”
吴节恨不得立即见到戚继光,只想早一点办完差事好回燕京,如何肯等。再说,这次来台州可是瞒住了胡宗宪的,夜长梦多,还是早一点将正事谈完为好:“就不住城里了,本官就在军营里等。”
王夫人有些急了:“大人要去也可以的,只是,老大人家眷不能过去,军营里都是粗鄙汉子,地方简陋得紧。再说,若有敌袭,也照应不过来。家夫在城中有一间院子,不如请蛾子妹子先住在那里。”
蛾子本待不依,可驾不住王夫人的热情爽朗。一想,自家行李沉重,人口又多,住军营里也不合适。说了半天,这才郁闷地点了头。
在与吴节分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声:“老爷你保重,那里离海近,须防着倭人上岸。”
蛾子终于同自己说话了,吴节心中欢喜:“多谢夫人关心,我知道的。”
蛾子哼了一声:“谁关心你了,水生,你随大老爷一道去。”
水生应了一声:“嫂子放心好了,没事的。”
当下,王夫人就派人将蛾子等人送进城去。
自带着吴节去了军营。
桃渚所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小城,地方不大,也就能住一两千人模样,位于一个小缓坡上,周围都是平坦的原野,视野极其开阔。
据说,这座小城是明朝开国大将汤和做筑,迄今已经一百多年。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显得有些破旧,城墙也不高,两米左右的样子。
桃渚所是戚继光中军治所,城中平曰里也就千余人模样,其中一大半都是军属。
实际上,戚继光手下的左右兵力加一起也不过万人出头。这一万多人也不可能都聚集在一起,而是如撒豆子一样撒在台州、温州各地的关碍、港口。就台州附近而言,就设有桃渚所、海门卫、松门卫、新河所、前所、隘河所、楚门所、健跳所等大大小小十余个卫所。
这一切,都是在吴节进了戚继光中军节堂,从资料上看到的。
据王夫人说,戚继光已经带着兵丁出海巡查防务,城中也就三十多个士兵防卫,剩下的都是腐儒老幼。
不过,王夫人笑着道:“老大人也不用担心,这里距海三十来里,倭寇不会冒险深入内地的。之所以不让蛾子夫人过来,主要是这里实在简陋,怕慢待了贵人。”
“这里可不简陋啊!”吴节无言地笑了笑,实际上戚继光军营里的富贵比起京城的公侯还要奢靡上三份。
就他的节堂来看,地上都是一水的柚木地板,漆得明亮,屋子的用具非金即银,奢靡到令人发指。
缴获的财物也胡乱地堆在墙角,跟小山似的,过了水的绸缎有不少因为没人料理,都霉烂了,散发出古怪的气味。
水生这个泼皮什么时候看到过这种土老肥的架势,顿时被晃花了眼。
自从进了军营,军中士卒都是极劲恭谨之为能事,回想起在杭州时所手的气,恍若天上rén间。
吴节知道王夫人将蛾子她们留在城中,一来是为安全计算,再则,肯定有话要对自己单独说。
他心中一动:这个王夫人在真实的历史上可是一个厉害角色,治得戚继光服服帖帖的,可以说,她在军中的威望比戚继光还要大上一分。这次若想说服戚继光,只怕得先搞定这个戚家的当家人。
看样子,王夫人也有话同自己说,也罢,先同她谈谈。
然后,就是许多莫名其妙的人过来同吴节见面说话,然后又是一场盛大的酒宴。
用过晚饭之后,已是半夜,夜色黑得深沉,王夫人屏退左右,又看了水生一眼。
吴节会意:“水生,你先退下吧。”
“是,老爷。”
等水生离开,见四下无人,王夫人面色一整,收起了笑容,道:“吴大人不辞辛劳来浙江督促胡总督用对倭用兵,令人好声敬佩。这次来台州巡视。不知道有何吩咐?”
吴节:“戚继光将军位于抗倭第一线,如今福建全省都受到倭寇袭击,本官这次来台州就想请将军尽快出兵去福建,济民于水火,不知道戚将军意下如何?”
王夫人:“家夫现在不在所中,军国大事本不该是我等女流之辈所能过问的。不过,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有说错之处,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吴节:“夫人但说无妨。”
王夫人眼睛一转:“名义上,家夫受胡总督节制,若没有总督府的命令,擅自动兵,可是重罪。”
吴节有些不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战场瞬息万变,若凡事都要先请示汇报,还打什么仗?”
王夫人连连告罪,道:“军令如此,家夫也是没有办法?”
吴节心中一动,突然想:我倒是笨了,王夫人这是代表戚继光在于我谈条件啊,我同她扯这么些做什么?
当下就有了主意,微微一思索,道:“本官自王命旗牌在身,乃是钦差,自可调动地方军队,胡大人那边若有话说,尽管来找我好了。”
王夫人:“可对倭战事一旦开打,怕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情,大人又不可能长居东南坐镇。”
吴节:“这样,我写一份折子密奏万岁,说明这里的情况,推荐戚继光将军为福建总兵官,全权处置福建对倭军事。”
这个价码个不小,福建总兵官,已是一方军事大员,可单独开府建衙了,用军阀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特别是如今朝廷又开了厘金的口子,权力比起真实历史上还有大上几分。
明朝中文轻武,作为天子身边最得宠的心腹,推荐戚继光做一镇的军事长官,吴节自认为还是能做到的。
王夫人大喜,猛地跪在吴节面前,就要磕下去。
吴节慌忙将她扶起来:“别,我还是不习惯被女人跪。”
王夫人一笑:“大人既然不让跪,妾身就不跪了,我与蛾子夫人姐妹相称,原本就一家人,不用那么多讲究的。大人,我这就让人送信给家夫,请他尽快过来拜谢大老爷。他如今正在健跳所,也就一曰的路程。”
吴节瞠目结舌:这个戚继光原来不是出海巡视,而是躲在楚门所,让王夫人同自己先谈,等谈出结果了,才来见面。这一切肯定是王夫人的主意,这个女人可不得了!
王夫人咯咯一笑,也不解释。
正在这个时候,“啊!”远来地传来一声惨叫,然后是“呜呜!”的海螺声。
“敌袭,敌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