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入蜀之后,因为蜀地民风彪悍,庄铖想彻底站住脚很难,他这才想通过联姻的方式与唐门结盟,有了唐门的暗中支持,庄铖才在蜀中渐渐站稳了脚跟。因为唐门是世家,历代大燕皇帝对于皇子与世家联姻之事都看的很重,所以庄铖才不得不瞒下结亲之事。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若是上折子求恩旨,隆兴帝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至于娶了唐侧妃之后,唐侧妃暗中下蛊,夺得庄铖所有的宠爱,庄铖对她总是身不由己的答应她的一切要求,这是庄铖事先并没有想到的。到底还是种下了祸根。
想到最最疼爱的宝贝儿子庄炯从此要在御净轩做服侍亲贵之人更衣的贱仆,庄铖心疼的无以复加,只过了几个时辰,他原本漆黑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
吴国公夫人林氏见丈夫突然苍老许多,心里着实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对于庄炯从此成为贱奴,林氏心中自是暗觉快意,可是看到丈夫痛苦不堪的样子,林氏又很是心疼,毕竟他们是曾经极为相爱的夫妻。
“王爷……您别难过了,如今皇上在气头上,求情也没有用的,不如等皇上气消了再去求求情,还有太后呢,炯儿不会一直为奴的。”林氏低声劝了起来。庄铖被贬为吴国公,可是林氏叫惯了王爷,一时也改不过口来。
庄铖抱着头痛苦的说道:“我已经不是王爷了,阿枫,怎么会这样,他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就那么命人把炯儿拉走了,凭炯儿的生母是谁,他身体里也流着一半皇家血脉啊!如此羞辱皇家子嗣,他太狠了!我们不该进京啊!”
林氏真不知道能说什么,庄炯未上玉碟,在蜀中之时又那么的张扬,让刚到蜀中的庄煜都知道庄炯是没有正名的唐侧妃所出,如此的明目张胆,岂不是正好给隆兴帝递上把柄么。拿庄炯开刀还能拿谁开刀?
只是这话林氏不能说出来,她只能坐在庄铖的身边,将手放到庄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从上往下捋,希望能让庄铖觉得舒服些。对林氏来说,庄炯被整的越惨越好,就算是他今后脱籍成为良民,却也洗不去曾经为奴的不光彩历史,袭爵,他是想也别想了。不管是吴王还是吴国公之位,都只能由她的儿子庄焰来继承。从这个角度来说,隆兴帝可是帮林氏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林氏应该感激隆兴帝才对。
由庄炯想到庄焰,林氏忙问道:“爷,天色已经不早了,焰儿怎么还没回来?”庄焰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早就没了留宿宫中的资格,此时他还没出宫,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庄铖没精打采的说道:“焰儿被太后接去慈安宫了。我们还没有进京之时皇上就特许了的。”
林氏轻轻点头,既然是皇上允许的,那她就不必担心了,她知道太后绝对不会对庄焰不利的,有太后庇护着,说不定庄焰还能有些小造化。
“老爷歇了么?”一道微有些暗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庄铖立刻抬起头对林氏说道:“阿枫,你先歇着,我去东厢房与公羊先生说话。”
林氏点点头,低低说了一句:“爷,您得注意身子,皇上可知道您‘病’着呢。”
庄铖低低嗯了一声,看着林氏进了内室,他这才假意咳嗽几声,拄着手杖躬着身子费力的走出房门。
门外,公羊广胜正垂手而立,他看到庄铖“吃力”的走出来,忙上前扶住庄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老爷您慢着些。”
宾主二人慢慢走入东厢房,公羊广胜立刻松开手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王爷,您不管三公子了么?”
自得知庄炯被贬为御净轩的贱奴,公羊广胜比庄铖还心疼些,他一生浸淫于权谋诡术之中,所以尽管心疼已极,他却也不会乱了方寸,必得先想好对策才会去找东主商议。
“公羊先生可想出什么办法了么?”庄铖素知公羊广胜智计百出,他这么问必是有了主意,便急急问了起来。
公羊广胜点点头道:“王爷,在下的确有个主意。只要让三公子在圣寿节那日假死,再将他偷运出京送回蜀中,有唐门的保护,三公子可保万全。”
庄铖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如今本王也不知道炯儿被派往哪一处的御净轩,连面都见不到,又怎么能告知炯儿配合呢?”
公羊广胜信心满满的说道:“这个不难,适才王爷不是说三公子在翰林院的御净轩么,往翰林院里传递消息应该很容易。”
庄铖叹气道:“这却难说的很,只怕炯儿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御净轩,他被带去学规矩了。炯儿的性子傲,受不了屈辱,那些老阉奴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辱于他。”
公羊广胜还不知道石院判已经破了庄炯的本命蛊,只摇摇手说道:“王爷放心,凭是谁也不别想欺侮三公子,三公子身体里有唐门独门的护身神蛊。”
庄铖点点头,他记得庄炯出生后唐侧妃曾经与他说过,因为庄炯身上有唐门血脉,可以接种护身神蛊,当时他也同意了。至于是怎么个种蛊法,因为涉及唐门机密,所以庄铖并没有亲眼见证种蛊的过程。因为庄炯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平平安安的,所以庄铖便渐渐淡忘了此事。经公羊广胜这么一提他才想了起来。
“啊呀,公羊先生,今日炯儿突然发性,几个人都压不住他,可是这护身神蛊之力?”庄铖想起上午之事,不由惊问起来。
公羊广胜点点头道:“正是三公子护体神蛊之力。”
“啊呀不好,今日那石院判用玉簪刺中炯儿眉心,炯儿才晕了过去,公羊先生,莫不是炯儿的护体神蛊被他破了?”庄铖急急问道。
公羊广胜脸色大变,立刻紧张的问道:“王爷,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您快细细说给在下听。”
庄铖皱眉道:“当时本王也未曾看的真切,倒是熵儿看的清楚。”
公羊广胜立刻说道:“请王爷速传二公子前来说个清楚。此事关系到三公子的性命。”
庄铖惊的面无人色,立刻让公羊广胜出去告诉小厮,传二公子庄熵前来。
二公子庄熵知道父亲必会将三弟庄炯被贬做奴仆的气全都撒到自己的身上,便胆颤心兢的来到了东厢房,一进门便远远的跪了下来。
庄铖皱起眉头,对于二儿子庄熵的胆小怕事他很不喜欢。因此只冷着脸喝道:“还不滚过来,难道还要本王去请你到近前说话么?”
庄熵吓的拼命磕头,东厢房的地是用青砖铺就的,又没铺着地毯,所以庄熵这一拼命磕头,便磕出了咚咚的响声,庄熵的额上也很快青紫起来。
庄铖气急又要发作,却听公羊先生缓声说道:“二公子不要害怕,王爷有话问您,请到近前回话吧。”
庄铖冷哼一声,将刚要冲出口的责骂给咽了回去。
庄熵瑟瑟缩缩的走到距离他父亲七八步之处,就再也不敢上前了。庄铖见状又想发火,公羊广胜忙向他摇了摇头。这会儿越是冲着庄熵发火,庄熵越没有办法将他亲眼看到的一切如实说出来。
庄铖勉强压下怒意,沉声问道:“今日你大哥拽着炯儿跪下之时,那石院判到底对炯儿做了什么?”
庄熵吓的脸色苍白,只缩着双肩怯怯的说道:“回父王,当时……大哥有些制不住三弟,石院判拔下大哥头上的玉簪刺向三弟的眉心……应该没有刺破,三弟并没有流血……可能三弟是被吓着了,才会晕过去。”
庄熵虽然怯怯的,却也算是说的条理清楚。庄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微微点了点头。
公羊广胜神情极为凝重,只追问道:“二公子,您确定石院判用玉簪刺入三公子眉心了么?”
庄熵想了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道:“应该是刺入了。”
“果然没有出血?”公羊广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庄熵立刻很肯定的点头道:“并没有出血。”关于这一点庄铖也是能做证的,他也肯定的说道:“炯儿眉心的确没有出血。”
“啊……”公羊广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玉簪刺入眉心却没有出血,只怕三公子庄炯的本命蛊已经被那个石院判破了。这石院判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怎么会懂得破蛊之术?公羊广胜心中疑惑顿生。同时对于在蜀中之时睿郡王从来没有中招之事也有了解释,身边有识蛊高人,睿郡王自然会平安无事。
“公羊先生怎么了?”庄铖疑惑的问了一声。
公羊广胜佯做无事的说道:“没什么,王爷,让二公子回去歇着吧。”
庄铖挥挥手,命庄熵退下,庄熵如逢大赦,立刻退出东厢房,出门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回自己房间去了。
庄熵走后,庄铖才沉声问道:“公羊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