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淑娴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你,是你把雨泓给拐走的吗?”
伍远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整个人一屁股就坐在了楼梯上,双手捂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是她先来找我的,她求我一定要带她离开……”
“果然是你!”程淑娴又惊又怒,狠狠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雨泓现在在哪里,你快点把她还给我!”
“我不知道。”伍远帆也不知道躲,声音虚弱地说,“我们本来是约好了今天上午在大转盘哪里见面,一起坐车离开的,可是我没有等到她就回来了。”
阳白云他们也过来了,听了他这些话,着急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啊,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人也不懂事吗?怎么能陪着她这样胡闹!”
伍远帆说:“她说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如果我不答应她,她就要自杀,从信广大厦跳下去。”
“信广大厦!”阳白云和时谦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恐,然后一齐拔腿飞快地向外跑去。
程淑娴还在劈头盖脸地用手抽打着伍远帆:“都是你这个王八蛋,花言巧语蒙骗我女儿,不然的话我乖巧听话的女儿怎么会做出离家出走这样的事!”
向志毅拉住她的手:“阿姨,你们还是先别吵了,到信广大厦去看看吧,刘雨泓说不定会在那儿呢!”
程淑娴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雨泓可能会去那里跳楼?”
向志毅点点头:“有可能,白哥和阳姐都赶过去了。”
“啊,我的女儿啊!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程淑娴尖叫着,猛地冲了出去,向志毅一把揪起浑身无力的伍远帆,“走吧,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总得去善后的。”
饭店另外一个员工赶出来追着他们的背影喊:“哎,你们都走了,来客人了怎么办啊!”
信广大厦在许多年前曾经是本市最高的大楼,在本市的老人心目中是一个地标性的建筑之一,可惜那么多年过去,各种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信广大厦也日渐残旧,渐渐地变得毫不起眼起来。
外地来的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栋再寻常不过的旧楼,只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才知道它原本的辉煌了。
旧楼的安保措施并不严密,时谦和阳白云甚至都没有受到任何询问,就直接进了大楼,坐上电梯,直上顶层。
电梯里,阳白云有些紧张地问:“那小女孩该不会真的跑来这里跳楼吧?”
时谦说:“希望不会吧!”宁愿他们这是白跑一趟。
地方太高,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人都眼睛都只能眯起来,在天台的边上不过一个脚掌那么宽的栏杆上,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阳白云立刻有些腿软,用力抓紧了身旁的时谦才能站稳,只敢小小声地说:“怎么办?”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女孩缓缓地回头,阳白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的动作幅度稍大一些,就会打破这微弱的平衡,被猛烈的风给吹下去。
看见是他们两个,刘雨泓凄然一笑:“阳姐姐,对不起,我好像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阳白云尽量把声音放轻柔,像是怕吓到她一般地说:“雨泓,你先下来,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你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只要你想,我甚至可以把你送到国外去,让你只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好吗?”
刘雨泓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妈妈不会答应的,我今天没去上学,她一定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她已经在回来找我的路上了,我今天没走成,就再也走不成了。可是我宁愿死,我也不愿意再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里了,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说到最后,女孩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地喊出最后的两句话。
把阳白云惊出了一声冷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活生生地摔下去,这么高的高度,从上面望下去,底下的行人就像是蝼蚁一般,行色匆匆,每个人都被生活所束缚着,无法解脱。
刘雨泓闭上眼睛,张开了双臂,微微仰起头迎向大风,披散的长发在脑后飞扬,风从她的腋下掠过,让人产生一种似乎正在飞翔的错觉,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她就自由了,再也不用负担她所不能承受的重负。
她喃喃自语:“我要飞走了,我要自由了……”
“等等!”时谦突然沉声说,“你不是想要学做菜吗?你不需要离家出走,也不用跳下去,只要好好地念书考大学,就能实现你的这个梦想。”
刘雨泓呵呵一笑:“你们又想骗我了,我已经骗过自己很多次了,可是每一次都不是真的,这次我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了。”
“你妈妈不就是让你考大学吗?理工大学今年新开设了餐饮管理系,你只要考上,就能在大学里光明正大地学习厨艺,难道你不想要试一试吗?”
刘雨泓疑惑地转过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理工大学有餐饮管理系?”
“这是内部消息,只有学校领导层知道,不过到了明年你们高考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招生了,我可以保证,一定能让你妈妈同意让你报考。”他的声音里,有上位者惯有的气势和笃定,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刘雨泓也有些动摇起来,年轻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真的十分绝望,又怎么会不害怕死亡呢?
学习之余,年少的小女孩们聊天的时候,也曾经憧憬着自由美好的大学生活,如果不是通往这份美好的这条路走得太过艰难,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放弃。
哪怕只有一点点不同的可能,谁又会去选择最后的那一条路呢!
时谦温柔地伸出双手:“来,下来吧,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让人不由自主地向往,刘雨泓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下蹲,蹲实在栏杆上以后,双手扶着地面,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缓缓地往栏杆下面的地面上伸出去。
刚才上来的时候一心求死,无所畏惧,如今手脚却在微微发抖,天堑般的高度让人头晕目眩。
时谦的声音缓而温暖:“对,就这样,慢慢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喊:“雨泓,你快下来,救命啊,快,快拉住她,别让她跳下去!”
刘雨泓闻言一惊,猛地脚下一滑,身体无法平衡,头重脚轻地往天台外面栽倒下去。
时谦只觉得眼前一花,阳白云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去,在栏杆处用力向前一扑,堪堪抓住了一只已经脱离了任何束缚,急速向下坠落的脚。
在巨大冲力的作用下,她的身体跟着向前滑动,坠落,仅有一双脚在栏杆上卡了一下,缓了一缓,拖延了半刻的时间。
也幸亏这片刻,才让时谦来得及赶过去,及时拉住了阳白云的脚踝,然后用颤抖着的双手,把连成一串的两个人一点一点地拉了上来。
被拉上来的小姑娘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瘫在地上无法动弹,程淑娴扑了上去,死死地搂着她哭喊:“我的女儿啊,你怎么会那么傻,你死了叫爸爸妈妈怎么办啊!”
阳白云也是浑身都在发抖,双手搂着时谦的腰:“吓死我了,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回不来了。”
时谦双臂如铁钳般紧紧地箍着她,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肋骨压碎,把她整个人都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却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阳白云渐渐地缓和过来,才感觉到似乎有温暖的水珠滴落到自己的头顶,好奇地抬头一看,原来是他居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