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号啕大哭的宁夜来了句:“凶手杀错人了,他不该死呀!不该死啊!”
耳边传来其他人轻声的咒骂——
“神经病!”
“这人肯定脑子有问题!”
“这么高档的饭店里怎么会放这样的人进来?”
妻子忍住眼泪,起身结账后,独自回家了。
妻子发现宁夜已不是新婚时的那个男人了,宁夜为了他的小说,将痴狂陶醉的情绪带入现实,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成天浸淫在他小说的思维空间中,与外界的沟通越来越少,包括自己的家人。
妻子能够接受丈夫的任何改变,但无法忍受被丈夫忽视的待遇。
宁夜回家后,看见妻子早早睡下,也就没把自己晚上的失态放在心上,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翌日,妻子消失了。
她并没有一如往常地准备早餐,送女儿去幼儿园,洗衣机里的衣服也没有洗,她只是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决绝地离开了宁夜,离开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家。
我写小说也是为了让这个家更富裕,究竟哪里做错了呢?宁夜对着空荡荡的床,茫然无措。
给妻子的公司打去电话,前台说她今天请假没有来上班,宁夜转而询问妻子的几个好朋友,但一无所获,不仅如此,几个好友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宁夜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
最后,宁夜硬着头皮给妻子的父母打去电话,他想不出妻子还有别的去处。得到的回答依然是没有看见她,过了一个晚上,熟悉无比的妻子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就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宁夜想起妻子曾对他说过:“我不需要一个天才作家,我只要一个和正常人无异的老公,过平平凡凡的日子,难道不好吗?现在的你,就算能写出扣人心弦的小说,也没有办法打动我的心。”
宁夜以为这只是妻子在耍性子,并未太在意,仍执着地创作每一部小说,在现实和幻想的世界中交错穿行。想起妻子的时候,宁夜有时候会觉得妻子也是自己小说里杜撰出来的人物,只是在女儿拉住自己的手,问妈妈去了哪里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又在神游了。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过妻子了。
更奇怪的是,这些日子里除了女儿宁小樱,再无别人在宁夜面前提起过妻子。
客厅书架已经摆了十几本“暗黑”系列推理作品,宁夜取下一本,随手翻了几页,独自品味着文字中蕴含的心境。只是那本新写的书,却迟迟没有落笔写下去。
记得这个系列的原始构思,还是妻子提出的,而今妻子出走,自己的小说也被搁置了。
“我该结束这个系列了,或许,我该结束写作生涯了。”宁夜重重合上了书页。
宁夜重新回到书桌前,翻出开场的文字,凝视良久。
他安静地思考着这个重大决定。
一旦做出改变,他不在乎失去任何拥有的东西。特有的专一和固执,是宁夜性格上最大的缺陷,但也是成功者必不可少的强大精神来源。
忆起与妻子共同生活的零星片段,妻子那清澈明眸半弯时的笑容,每晚为正在创作的宁夜送上暖暖的煲汤,他忽然发觉离开妻子的自己,就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孤儿,禁锢在虚幻无边的幻想中,孤独终老,无人问津。
他在文稿标题旁,快速写下了三个字:完结篇。
生活不只有小说,宁夜想要寻回妻子的念头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他不再犹豫。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请讲。”
“有个男人明天就要被人杀了,他会被淹死的,你们快去救救他。”
“先生,您说的这个男人现在哪里?”
“他……他应该在上班吧。”
“地址呢?”
“中泰大厦,哦!不,是上泰大厦。”
“您是说他明天会淹死在办公室里?”
“是的。”
戴着耳麦的凌薇在屏幕上输入显示的来电号码进行搜索,她对报警内容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您认识那个男人吗?”
“不认识。”
“那您是怎么知道他要被杀的事情的?”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先生,您如果没有证据,光靠推测来报告一起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件,我们将无法受理您的报案。为了备份您的报案记录,请问您的姓名是?”
“没这个必要。”对方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喂……喂……先生!先生!”
凌薇用笔记下了屏幕上的搜索结果,电话是从市东一家快递公司打出来的。但报案者所说的案发地点上泰大厦与这家快递公司相隔甚远,并没有密切的联系。何况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淹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呢?
“又是一个报假案的。”凌薇叹了一口气,近来社会风气越来越差,报假案的事情频发,几乎占到了所有报案电话的五成左右,面对这样的局面,总部要求将报假案或疑似报假案的电话录入备案,以便今后整治该类不正之风。
凌薇快速地整理着这次通话的录音和数据,不知不觉已过了下班时间,她摘下耳麦,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发现窗外一片烟雨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