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春梅回头望着门上“icu”的字样,问道:“门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楚天齐抢着回答:“意思就是这是条件好的屋子。”
“条件是好,看人都得隔着玻璃。”尤春梅感叹道。
……
回到病房,已经十一点了,尤春梅睡在了楚礼瑞的病房,里面正好两张床。楚天齐睡到了旁边套间的陪护床上,这个套间就是高副院长为楚玉良留的,情况正常的话,明天楚玉良就可以从icu病房转到这里了。
躺在床上,眼望着房顶,楚天齐想着父亲的样子,以前的点点滴滴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父亲躺在icu病房的样子,他赶忙又睁开了眼睛,就这样反反复复,久久不能入睡。
楚天齐终于睡着了,他“看到”父亲向自己走来,还是平时的样子,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父亲慈祥的看着自己,他也在看着父亲,他觉得自己和父亲长的很像很像。忽然,父亲的头发在快速的脱落,转眼就变成头缠纱布外罩网兜的样子,父亲的脸也在渐渐扭曲,楚天齐觉得现在自己又一点儿都不像父亲了。他疑惑,他恐惧,禁不住大声呼喊: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父亲从眼前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脸上淌过的泪痕是真实的,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楚天齐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睡,可是脑海中依旧盘旋着梦中的情景,一睁开眼睛梦中的情景就消失了。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后来楚天齐索性打开了电灯,只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去。
……
“哥,醒醒,醒醒。”耳边响起弟弟的呼喊,楚天齐才醒了过来,一看手表已经九点了,急忙起身穿衣服。
“哥,刚才通知要给爸爸做检查,需要你跟着去。”楚礼瑞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楚天齐应着,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奔护办台而去。
在护办台拿上单子,在护士的引领下,楚天齐又来到了icu病房的外面,护士敲了敲门,高副院长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助理,你父亲现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今天需要进行一些检查。”高副院长说道,“我已让人帮你预约了这些单子,你按照上面约定的时间去给你父亲检查吧。检查完就直接回套间就可以了。”
“谢谢您。”楚天齐对着高副院长深深的鞠了一躬。
“应该的,不客气。”高副院长说完就走了。
一名护士把父亲从icu病房里推了出来,父亲的整个样子和昨天隔着玻璃看的差不多,就是身上的一些管子被取走了,只留下了一个排尿袋挂在床边。唯一不同的是蜡黄的脸颊有了一丝血色,脸上清晰的印着一些摔倒时擦伤的痕迹。
护士把父亲交给楚天齐,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楚天齐小心的推着病床慢慢的走着。
就在楚天齐等电梯的时候,大姐楚礼娟风风火火的过来了:“弟弟,你这是要去哪?”
电梯到了,大姐摁着电梯按钮,楚天齐小心的把病床推进了电梯。“去给咱爸检查。大姐,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是咱娘让大年叔通知我的,等我得到信后已经半夜了,今天邻居大叔起早用三轮车把我送到三岔口,我拦了一辆拉粮食车才来的。要是等班车的话,怎么也得中午到了。”
电梯门打开了,姐弟二人把父亲推出了电梯,先去做颅ct,紧接着是做颅脑磁共振。等待检查的人不多也不少,楚天齐按要求戴上头套、穿上脚套陪父亲去检查,姐姐在外面等候。有医院领导关照就是不一样,几乎没用怎么等待,就做完了检查。
当姐弟二人推着病床回到住院楼层的时候,高副院长和几名护士正好也到套间病房了,按照医生要求,把病床放到了指定位置。
母亲也过来了,陪在自己的丈夫身边。
第二天雷鹏来了一次,告诉了楚天齐一个消息:“半球”女人逃跑了,让他小心被报复。说完,雷鹏就急匆匆的走了,楚天齐倒也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就是给病人抽血化验、输液,几人轮流守护着。
颅ct和颅脑磁共振的片子结果出来了,显示正常,抽血化验各项指标也基本正常,可是楚玉良却仍然没有醒来,就连动一动的迹象也没有。
楚天齐安排姐姐白天陪父亲,自己晚上陪。楚礼瑞也要和哥哥晚上替班,被楚天齐回绝了,弟弟毕竟献了六的血了,平时也比较劳累,忙起来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自然也跟不上。
……
就在这种衣不解带的忙碌中,心情焦虑的迎来了住进医院后的第五个夜晚。黑夜是最难熬的,尽管很累,可是楚天齐躺在长条沙发上依旧不能入睡,干脆又坐了起来,然后把排尿袋的尿液又放出到小尿桶里。父亲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任何的反应。外间传来姐姐轻微的呼噜声,她也很累了,头刚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从父亲进手术室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小时了,为什么父亲还不醒来,不是说一般情况是过四十八小时就醒了吗?难道父亲的情况更严重?还是有其他没查到的情况呢?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先躺下再说吧。想到这里,楚天齐又躺到沙发上。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的折腾个够,楚天齐终于睡着了。
楚天齐又看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看上去要比现在年轻的多,穿着一身绿色衣服,带着帽子,身材挺拔高大。而自己却是很小的样子,还不时摔倒,这时父亲就会走过来,他走路姿势很帅,根本就没有一跛一跛的样子。父亲把自己轻轻放在脖子上,自己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突然,父亲放下自己迅速离去,楚天齐嘴里呼喊着“爸爸,爸爸”。父亲一边跑一边回头,嘴里喊着什么,可自己就是听不到。
楚天齐睁开眼,刚才的一切都不见了,看来自己是做了一个梦。可是怎么好像能听到父亲喊什么了。不对,刚才是梦,现在不是梦,现在躲在病床上的父亲分明就是在喊着什么。
楚天齐急忙起身下地,来到父亲床边。父亲的嘴唇噏动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声音很低,就像从地下发出的,凭着楚天齐的听力也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词。父亲的脸胀红着,楚天齐用手一探,非常热,肯定是发烧了。
楚天齐急忙出去找值班医生,敲了好几次门,值班室才有了声音:“什么事?几床?”女医生的语气中透着不快,大概是被打扰了美觉的缘故吧。
“我父亲烧的厉害。”楚天齐顾不得计较医生的态度,说道,“是套间的楚玉良。”
“哦,我马上去。”医生说话的态度变了,可能他知道这是高副院长重点关注的病人吧。
楚天齐急忙返回病房,姐姐楚礼娟已经起来了,正焦急的抚着父亲的脸掉眼泪。
医生随后就到了,马上给楚玉良测了体温,竟然高烧到了四十度二。他二话没说,给打了一针退烧针,说道:“一会体温就降下来了,应该没什么事的,病人还有炎症,肯定会发烧的,有什么事再叫我。”说完,女医生走了,走之前留下了体温计。
姐弟二人站在父亲床前,不时的抚着父亲的脸颊,感受着温度。大概过了有三十分钟,父亲的脸一点点不热了,一测体温是三十六度七,姐弟二人才又重新躺下。
这次楚天齐更睡不着了,一是担心父亲继续发烧,再一个就是他在想着父亲刚才说的话。刚才父亲的话音极低,而且含混不清,楚天齐也只能模糊的辨别出这么几个字词:“首长、放心、老高、王娟”。
“首长?”,一想到这个词,楚天齐首先要到了一个词:部队。那就是说父亲当过兵,只是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也没在家里见过任何和部队有关的物品。是没有?还是被父亲藏起来了?
对了,父亲有一个小铁盒,自己就从来没见他打开过。有一次弟弟从大柜子里拿出铁盒的时候,自己还见过。铁盒的长和宽与铅笔盒大小相仿,铁盒的高有长边尺寸的一半左右,铁盒表面大部分的漆已经脱落,侧面还残留着一点绿漆。铁盒用大锁锁着,就在哥俩正想着办法要弄开的时候,父亲到了,二话没说,拉过弟弟就是一顿暴揍。然后夺过铁盒走了,从此,楚天齐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铁盒。
把“首长”、“绿漆铁盒”、“弹片”几个词串到一起,楚天齐断定父亲肯定以前在部队待过。
楚天齐坐起来,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了高副院长给自己的小密封袋,凑近应急灯,仔细观察着。只见弹片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略有弧度,颜色黢黑。
听高副院长说这个弹片至少在父亲头部三十多年了,那么父亲当年经历过怎样的事呢?为什么他只字未提?
“放心”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