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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忱之递上镜子,吴越一看,顿时恶从胆边生,扑上去揪着人家浴袍领子痛哭,俺只有这张脸值钱,现在都肿成两倍大了,让我怎么回乡下娶媳妇!

赵忱之出于礼貌很想不笑,但又憋不住:“头大好呀,一副聪明相。”

吴越眯缝着眼挤了几滴泪,不留神看见墙上挂钟,跳起来说:“不好,上班迟到了!”

赵忱之回房间穿衬衣,说:“这样还上什么班?你等等,我送你去医院。”等他出来发现人没了,沙发上一团皱巴巴的毯子。

赵忱之对其人有些刮目相看了,“还挺敬业的。”

第二章 酒店

酒店刚开张,高层大变动,今天是新老总华丽空降的日子。新老总身世惊人,祖国生了他的身,美利坚哺育他长大,密西西比河呀甘甜的乳汁,养活了这么一个汉奸落后分子。

人力资源部的小徐打了一上午电话,终于找到了吴越。电话里小徐十分阴阳怪气:“吴副经理,半小时后面圣可别忘了啊。”

吴越一口回绝:“不去。”

“混账。”小徐拍桌,“副经理以上但凡能喘气的都得去。想我徐阁老,堂堂985名校出身,原想找个国企托付终身,没想到中途居然换了个外企卖国求荣,我牺牲这么大,今天难道连这点面子都没有了么?”

吴越说:“东方卡耐基商业管理营销学院不算985。”

小徐说:“你我各让一步,我那母校算885总行了吧,好歹在海淀区有两间出租屋。你为什么不能去见新领导?”

“你到二十八楼来,我给你解释原因。”

小徐于是弓身扒在隔板上向外偷看。

同事问他:“看什么看?”

小徐压低嗓门:“铁青阿姨呢?”

那人也小声回答:“阿姨不在,今天面试大学生。”

小徐一下子站直了,电话一扔,整理西服,一步三摇地串岗去也。上了楼,听到豪华套间里有人声,他推开门,见客厅里挤挤挨挨地站了五六个服务员。

“怎么了?”小徐问,“吴越呢?”

“在这儿。”卫生间移门被拉开,吴越顶着满头纱布,裤子卷到膝盖上,湿漉漉地走出来。

“你这是干嘛呢?”小徐惊问,“你脑袋怎么了?”

吴越还没来得及说话,里头有人喊:“吴越,扳手呢?”

“浴缸边上。”吴越回答。

小徐问:“听声音是工程部的郝江北,你俩在行什么苟且之事?”

吴越龇牙鬼祟一笑,小徐猛退一步,捂紧了领口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吴越白了他一眼。小徐立即转为正色:“别打岔啊,我问你,怎么不去见领导?工作该汇报要汇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吴越摆摆手往卫生间里钻,对身边一个服务员说:“我忙着呢。马克,你告诉他。”

马克是个洋名。

这年头进外企,第一件事就是洗心革面换洋名。邓大鹏改名马克,郝江北名叫哈利,吴越干脆就叫波特;瘦得像麻秆一般的姑娘唤作肉丝,王小丽叫莎蔓莎,洗衣房大婶……还好她不在荼毒范围内,还叫周国红。

马克说:“这房间冷水龙头坏了,烫得客人跟剥皮耗子似的,哈利郝正在修呢。”

小徐问:“烫死了没?”

马克叹息:“唉,哪那么容易!有钱人就是命硬啊。是吧?笨?”

“我叫做本恩,”小徐说,“尾音有个微妙的上扬——本恩。”

马克说:“我还荷兰盾呢。”

卫生间里,吴越赤脚站进浴缸,歇了几秒说:“哈利郝。”

“嗯?”郝江北闷声道,“什么事?”

“你烫死我了!”吴越大喊,郝江北手忙脚乱关掉水龙头。

“这水温还是不稳定。”

“那不关我的事,龙头正常了,”郝江北收拾工具,“要不,吴经理你对锅炉房哭去?”

“唉!”吴越叹气,出来对马克说,“你去告诉总台,2818这两天不能卖,卖了会出人命的。”

马克比划了个ok,说:“好的,二爷”。

小徐还不甘心,说:“吴越,时间还来得及,你就去吧,给领导留个好印象,也算给你们部门争光,我是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啊!”

吴越对着镜子整理工作装(啧,这鬼衣服还是大了两个码),说:“本部门的秀女已经选出来了,就是我们的头儿。我再去了,岂不是抢了他的风头?”

小徐说:“真不去?”

“真不去。”

“那哈利郝呢?”

郝江北说:“哥也不去。”

“哎哟!”小徐说,“怎么都这么难说话啊,愁死我了!”

郝江北指着吴越的头说:“笨,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波特吴平白无故被犯罪分子开了瓢,头肿得箩筐大,你居然一点儿都不同情不生气,还逼迫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总之我现在得送他去医院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