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他站在路当中发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耳边仿佛有一只风箱,发出很大的呼哧声,过了半分多钟才意识到那是自己在呼吸。

他顿时惊觉自己依旧是总经理,必须坚守到最后一刻,于是迈开长腿往酒店跑,越跑越是心急如焚。

没到酒店门口,就看见许多辆执勤的公车,好些个穿着制服的差役,酒店大门洞开,气氛紧张,保安门童早就离了岗,有客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外走。

他站在大门正对面,叉着腰,仰头望着这栋大楼,仿佛在看自己刚刚进了棺材的远房表弟,痛彻心扉谈不上,但也有七八分的懊恼,哀叹死亡来得太快太早。

他倒是没考虑这倒霉酒店将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污点,身处那种环境,来不及想胡思乱想,满脑子都在思索怎样开金手指力挽狂澜,各种玄幻。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注意到日餐厅那四位正穿着和服、相当落拓地站在大门附近,别人问他们话,他们装作国际友人的样子,茫然摇头。迎宾姑娘早已不知所终。

郝江南抱着十多把菜刀,徐光芒捧着几块砧板和寿司模具,毛汤姆拎着两只烤紫菜的小炉,鸠山自己则背着个几乎比他人还高的大包袱,里面装着零零碎碎的餐厨用品。

这些都是鸠山厨师的个人财产,不属于酒店,看在中日一衣带水的份上,法院宽宏大量地让他带了出来。

赵忱之跑近,郝江南眼睛尖第一个看见他,连忙迎上来说:“瓦达西瓦……”

赵忱之说:“行了露西郝,法官们都认识我。”

郝江南松了口气:“那你赶紧拿个主意啊,鸠山大叔早上刚买的鲔鱼全失陷在里面了!”

“现在还想什么鱼?咱们都失业了!”小徐十分没好气。

郝江南冷笑:“上个月就知道快失业了,你自己不走,这时候又来说什么?”

赵忱之问:“让皮埃尔呢?”

郝江南朝着法院的车努嘴。

赵忱之吓了一跳:“他被抓了?他妨碍公务了?”

郝江南摇头:“那倒没有,他就是长得吓人,人家为了以防万一,先请他车里坐坐。”

赵忱之连忙朝着那排公务车走去,边走边回头问是哪一辆。找到了车,他低头一看,果然见老让被拷在里面,由于其体型过大,在狭窄的车后座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显得十分憋屈难受。

赵忱之皱眉问:“你做了什么?”

老让委屈地说:“他们要给我的烤箱贴封条。”

赵忱之说:“烤箱是酒店的东西,早晚要冲抵债务,你不该管也没资格管。”

老让红着眼眶说:“我舍不得啊。”

赵忱之又问:“你不会打人了吧?”

老让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个法警从边上过来,虎着脸说:“打人倒是没有,但他打算一头碰死在烤箱上,过去我总想象不出黄继光堵抢眼是什么样,这回算是亲眼见到了!”

他解开老让的手铐,把他拉出车外,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你们总经理都到场了,那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边站着去!”

老让站到酒店入口处喷泉边上,嘴里叽里咕噜不干不净,然后气哼哼地拍打白色厨师服上的灰尘。郝江南把所有的刀都明晃晃插在腰带上,仿佛已混迹江湖多年,蹲在一旁安慰他。

赵忱之烦恼地揉乱了头发,突然摘下胸口总经理的铭牌,用力扔进了喷泉。

这时候又来不速之客,是孙江东和欧阳。两人非常低调地各骑一辆电瓶车,欧阳还细心地易了容,穿着一身蓝布工作服跟个电工师傅似的,显然他对法警有所忌惮,但又不愿意错过看热闹的机会。

他们俩倒还算识趣,简单打了声招呼后便站在一旁观摩。津津有味之际,欧阳小声对赵忱之说:“贵司突然变成这样真是意料之外啊,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赵忱之苦笑:“你有10亿吗?”

欧阳问:“老挝币还是泰铢?”

赵忱之说:“这酒店估值至少12亿,不如欧阳先生把它买下,我还是给你当总经理。”

欧阳赶紧掏兜,从皮夹子里抽出几百块拍奉上:“赵总,我认为你的建议非常好,我司能聘请到你这样的职业经理人也非常荣幸!我决定收购这家酒店了,这是定金,请笑纳。”

孙江东从他手里把钱抽走,脸色不愉:“别闹,赵总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赵忱之苦笑着扯开领带,一言不发,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多守着这酒店的残骸一会儿,算是有始有终;而且现场总需要一个负责人,说不定法院还会再来找他。

这时有人从身后扯他的衣服,他回头看是吴越,不由得心里一热。

吴越勉强笑了笑,说:“这下我的副总经理也没戏了。”

赵忱之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发际线内的伤疤上响亮亲了一口。这两人从不在公共场合做亲密举动,赵忱之突然这样,说明他在共和国司法程序的刺激下有些放飞。

吴越吓了一跳,几个站在附近的法警也看见了,虎目圆瞪,表情充满探究。

这种情况应该赶紧化解,以免让对方觉得是挑衅。郝江南反应极快,冲过来把脑袋往赵忱之口鼻上哐地一撞,喊:“哥哥,这往后我们该怎么办啊?”

赵忱之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妥,但被她这一击差点儿敲落了门牙,剧痛中不自觉满含热泪,挽着她颤声说:“没事……没事……”

吴越紧紧拥抱他们两个,仿佛拥抱住全世界:“小妹,有大哥在,不会委屈你的!”

法警们发现是狗血家庭题材,大为没趣,转过脸不看了。

郝江南趁机把手里的刀具全递出来:“好哥哥,帮我拿一下,谢谢。”

吴越无奈地接过,捧了一会儿,还是学着插在腰带上。

郝江南压低声音警告赵忱之:“赵总你给我注意点儿,万一把你抓进去了,我非爬墙不可。”

“什么墙?”赵忱之捂着嘴问。

郝江南说:“总裁放心,我会把肾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