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看了一眼皱眉的李凌寒,才虚扶一把陈妈妈,宽言道:“莫急,二爷已令人进宫去请太医了,随后便来……丽姨娘现下如何了?”
“现下稳婆才进去,怎的情况我也不知晓……”
话未完,便听屋内一声叫嚷,李凌寒一个激灵,随即就要进产房里去,方伸手推门,就被几个婆子死拦下来。
唧唧呱呱说上一大堆礼俗,沈清也劝李凌寒道:“二爷先别急,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更何况太医马上就来了……”
李凌寒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清,沈青立于一旁,静静看着这个冷硬的男人辗转不安,心中翻腾起微酸情绪,她有莫名感慨,若某年某月某日,她于病痛折磨中哭喊挣扎,寻觅救赎,是否能得一人,望住她,眼眸如水,感同身受,心如刀绞。
李凌寒见沈清眼里翻腾着莫名的情绪,以为她回想到多年前生产时的事情,便唤大丫头萍儿送她回房去,沈清摇头不依,他便说要请她去花厅休息。
沈清本想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但想想,又觉得话语有些虚伪,于是她只得笑了笑,吩咐张妈留下来帮忙,随同丫鬟去了一侧花厅。
在花厅内,青青低头啜饮,再抬眼时姑嫂都已到场,青青起身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大伙都不咸不淡的模样,闲闲聊着。
不知何时,话题转到沈清身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她,赞她,沈清也不去细究其中的褒贬,只是微笑,谦逊带过,月牙似的嘴角,恰恰僵在最美的一刻。
沈清听着产房那方又是一阵乱哄哄声响,正思量着是否过去看看,陈妈妈就已到了门口,喘着气道:“是坐胎,丽姨娘怕是不行了,大人孩子只能选一个。”
沈清有些懵了,起身便往外走,余下花厅里一众夫人小姐面面相觑。
沈清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痛苦与无助,来自对未来巨大的恐惧,生命怎么会如此脆弱,这丽姨娘几月前,还挺着个肚子,在栖梧轩同自己告别。
尽管她当时的笑容嚣张至极,让人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但如今,她躺在产床上等死了,沈清的心里却是异常沉重……
花姨娘同李季也已经到了,李凌寒面色冷凝,产婆催促他拿捏决断,周遭嘈杂纷扰,然他沉默无言……
本以为等不到他的答案,产要已转向了花姨娘,却听得他陡然间一声怒吼,“大人孩子都要,你们给我听着,大人,孩子都要!”
恰时稳婆突然多出一句:“大人怕是不行了。” 李凌寒竟暴喝道:“闭嘴!”
稳婆不敢再言,花姨娘瞧李凌寒一眼,提步进屋去,片刻,就听丽姨娘在屋内,强撑着说道:“不必管我,只需救下孩子……那便也是救了我的命了……二爷,二爷……”
沈清心口一窒,这就是了,女人,无论在人们印象中多么自私,无礼,一旦有了孩子,永远习惯于牺牲,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侧过眼,却见李管家鬓发扰乱,匆匆孤身回来,沈清不禁皱眉,正要问为何未请太医前来,李凌寒一个大步上前,就见李管家猛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石板路上,“八公主凤体欠安,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被左家请去了……”
乱,沈清额角突突地疼,她抚着额,禁不住往后一退,幸而张妈上前来,将她牢牢扶住,低声唤她,沈清适才缓过神来,深吸口气。
她突然想到,陶神婆同她讲过的,改变胎儿胎位的推拿手法,于是她急切地说:“让我进去看看……”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她,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无暇解释,只是对李凌寒说:“二爷,陶神婆教过我一个改变胎位的手法……”
“让她进去……”李凌寒看看这女人,对门口的人说道。
“凌寒……你……她……”花姨娘愤愤的看着沈清,不想让她进去,却又害怕李凌寒。时间耽误不得,沈清直接推开花姨娘,快速进了房间……
外面的人心急如焚,焦急等待,似过了很久很久一般,一声虚弱的婴儿啼哭,把众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假扮丫头
陈妈妈,喜极而泣的跑出来对李凌寒报喜道:“恭喜二爷,恭喜二爷,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此时沈清也满脸汗湿的走了出来,她接过萍儿递过的湿巾,浅笑着对李凌寒说:“二爷,丽姨娘现在虚弱的很,快让厨房弄些参汤给她喝……”
“还不快去!”李凌寒对一旁的婆子吩咐道。
夜间,李凌寒从丽姨娘处回来,沈清奇怪的起身迎接:“您怎么来了……”
“难道我来不得……”李凌寒挑眉。
“额……当然不是……”沈清笑笑,又温婉问道
“嗯,这是您的儿子,您取的什么名字?”
“还没取,活得百日再说。”李凌寒淡淡地道,仿若说得不是他亲儿的生死。
沈清听罢不再吭声,上床后,李凌寒转头看了眼躺在他臂间的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又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有啊!”
“……”沈清无言。
对于李凌寒,沈清想着还要在这将军府长久住下去,因着那长久,为了对她自己好点,她便也不再像过去那般亲历亲为了,事情全交给了下人做。
熬夜有厨房里的下人,洗澡沐浴穿衣自然有丫环,这些该是下人做的事她都交予下人,不想再像过去能不使唤这些人就不使唤这些人。
五月,李凌寒的身体好完全好了,但他还是托病借故并未去上朝,沈清听得大东说,皇上有新政令要颁布,群臣天天在朝上吵。
他这督军大人几派人马都认识不少,不上朝可能是要图个清静。这些都是大东告知她的,沈清也并未多问。
李凌寒这人向来少言,但适时的说出一句话却能走大用处,就似前些日子,镇南王叛乱来说,他给楚皇出个主意,轻易的就破坏了镇南王同古滇国的联盟,让新皇有喘息的机会。
这年的五月,雨水要比往年要多,那女人悄悄递了信出去,李凌寒叫人中途使了法子,把那信誊抄了来,一看,那女人竟是又要存粮了。
存粮,存粮,这妇人就似是她没有了粮,她便不能活下去一般,就是到了今日,她还是谁人都不信,什么话都不与人说。
她要存,就由得了她存去,李凌寒放了话下去,叫暗地里的人给她那娘家的人多存点粮。她爱如何,就如何去罢。
他又去了后院,后院的女人温肤柔肌,抱起来倒也算是暖和,只是兴致一过,他还是觉得冷。这漫漫长夜熬到初晨,便不能再躺下去了,又得回院。
他躺回了那女人的身边,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又觉得有了几许安宁起来,便再睡了过去,那些恼人的旧疾似是也没疼得那般厉害了。
他试过让这府里没有这夫人,自然有新人替了她这旧人,只是他喜爱的孩子是她生的,这床榻也让她睡出了温度,没得她,一日无谓,二日无妨,时间久了,竟似是忍耐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