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皱眉道:“回娘娘,臣诊宋宝林的脉象似乎近些日子用了些活血化淤之物,但具体是何物,还需查验一番宝林的饮食药汁,还需知道宝林近日可有何异常症候,方能知晓。”
德妃微一颌首,“那就有劳周太医了。来人,把宝林近几日用过的汤药茶点饭食全都呈上来,交由周太医查验。”
德妃带来的宫人立时便动作起来,有将宋宝林带来的篮子呈上的,也有回章华宫去取药渣的,昭阳殿的宫人却是一动不动,默然静立。
德妃挑眉道:“难道裴昭容这昭阳殿就没什么宋宝林用过食物器具需要查验的吗?”
“宋宝林仔细,每日来我这里闲坐的时候,总会自备茶水点心,我这昭阳殿里送上来的点心茶水是从来不用分毫的,娘娘若不信,只管问宋宝林的随侍宫女便可知真假。”裴嫊这个时候倒要感谢之前宋宝林的谨小慎微了。
果然宋宝林的贴身宫女唤做宝银的开口道:“回德妃娘娘,宝林她确是每日由奴婢们准备好了点心汤水自带了过来,从不曾用过昭阳殿里的一口茶水的。”
裴嫊方松了一口气,却听那宫女又来了一句,“只是,虽然点心汤水都是自备的,但是因不敢让宝林喝冷的汤水,是以每日都会借了这殿里的小厨房为宝林温着补身子的汤水。”
德妃瞟了一眼裴嫊,道:“如此说来,虽说这汤水是你们早就备好的,但也难保不会有人趁你们在炉子上温着的时候放些不干净的东西进去,是也不是?”
那小宫女嗫嚅着,似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嫊淡然道,“不独宋宝林小心在意,我亦是为求稳妥,早就吩咐过昭阳殿的宫人,但凡宋宝林的宫人一到小厨房,她们便不许一个人进去,所需茶水皆在院子里另起风炉烧煮,便是为了避嫌。”
宝银点点头,“昭容娘娘确是如此吩咐过,每回我或宝金姐姐去小厨房里热汤水时,厨里的姐姐们确是都避开了的。”
立在一旁的宝金,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裴嫊,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德妃见了,忙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宝金又看了一眼裴嫊身后,小声道:“那日奴婢内急,便出去方便了一回,等回来时却见一个人影从小厨房里闪出来,快步走了。”
德妃急忙追问道:“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谁?”
宝金扑通一下子跪到地上,一脸害怕的样子,哭道,“奴婢不敢说,求德妃娘娘为奴婢做主,替宝林做主。”
德妃盯着裴嫊,一字一句道:“本宫代掌凤印,执理后宫,这等谋害皇嗣的大罪,自然要追查到底,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若是当真查出来,便是圣上也定会严惩不贷,尔等大可放心,本宫定会为你家宝林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裴嫊此时心内洞明,也不言语,只冷眼旁观看她们做戏。
那唤宝金的小宫女这才开口道:“那人的相貌打扮,和昭容娘娘身边侍候的云珍姐姐的模样倒是有些像。”
“你可瞧仔细了,可别花了眼认错了人。”德妃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
宝金急忙道,“这几日奴婢侍候宋宝林过来,日日都能见到云珍姐姐在昭容娘娘身边侍候,再不会认错的。”
云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拽住裴嫊的衣裙,不住声的道,“昭容娘娘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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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罪更比一罪重
德妃很想看看现在裴嫊面上是什么表情,却再一次的失望了。
裴嫊面上仍是一脸平静,她连看都没她的宫女一眼,反倒看向她妹子裴嬿那个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看了一眼抓着她裙摆的云珍,冷然道:“云珍,那日你是不是去了小厨房。”
云珍声音抖的厉害:“奴,奴婢确是去了,但不是她说的那样,奴婢是,是宝金请奴婢去替她看着炉火的,她说她内急,便央我替她先看着炉子上温着的汤水,是她央了我的,不然奴婢不会进去的,娘娘,奴婢什么也没做,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裴嫊看着她,缓缓道,“我有没有对昭阳殿的所有宫人说过但凡宋宝林的宫人在小厨房,你们一律不准入内,甚至不能靠近,免得像今日这般瓜田李下,牵扯不清。”
云珍低着头不言语,浑身瑟瑟发抖。
尽管早就知道她们主仆会有背道而驰的一天,裴嫊心内还是觉得有些失望,云珍,你为什么明知故犯,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来构陷于我。
忽听周太医求见,一脸凝重地道宋宝林带来的一应饮食俱无异样,昭阳殿的茶水点心也全无半点问题,从章华殿取来的药渣里也没发现什么,倒是有宫人送来厨下热着的一罐补汤,在那汤中发现有月月红的花汁。
“这月月红,御花园里便植了好些,瞧着极是鲜艳,不知这花汁又有何用?”
“此花功效能活血袪淤,调经消肿,于孕妇却是忌服的。虽然药性不若红花那般峻烈,但是若积少成多,亦会致人滑胎小产。”
“看来宋宝林便是因为饮了这加了月月红花汁的补汤才会小产,保不住龙胎的,宝金,你看看周太医带来的这罐补汤可是你们在厨下热着的。”
宝金抬头看了一眼,点头道,“回娘娘,这正是我们从章华宫带过来的。”
德妃看向裴嫊,“裴昭容,宋宝林带来的补汤到了你昭阳殿的小厨房,里面就被加了月月红的花汁,你的贴身宫女又被看到不听你的话私自进到了小厨房里,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裴嫊完全不理会德妃看向她的目光,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坐在她旁边的裴嬿身上,见妹妹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心中忽然轻松下来,答道:“不过八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德妃怒道,“裴昭容,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我搜,把这昭阳殿里里外外,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许放过,给本宫细细的搜,看看到底藏了多少害人的东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两个内侍捧着一个瓷瓶并一个瓷罐呈上,“禀娘娘,奴等在裴昭容的寝殿发现了一罐新采来没多久的月月红的花瓣,在云珍的房中发现了一瓶月月红的花汁。”
“裴昭容,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讲?”
“欲加之罪,何患无凭?既然有人一心要构陷于我,致我于死地,自然功夫要做全套。想来陷害我那人也知道我一向喜欢采些鲜花回来做胭脂,在我的殿阁中定是能找到月月红的花瓣的。至于在我宫女房中发现的那瓶花汁,或是被人偷偷放到她房中,栽赃嫁祸,或是我这宫女受人威逼利诱,已然被别人收买,便不顾我的告诫,弄些事情出来,要给我惹祸上身。”
德妃微微变了变脸色,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却没有逃过裴嫊的眼睛。
见裴嫊看她,德妃别过头去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水,重新稳住自已,笑道:“裴昭容果然牙尖嘴利,就是黑的也能给你说成白的,只是难道昭容这殿中就没有从宫外私相授受,传递入宫的禁药吗?”
裴嫊心中一凛,德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云珍这丫头竟将她卖了个干净吗?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方才你身边那宫女袖子里藏了一个小药瓶,你当本宫没有看见吗?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药?”
裴嫊想了想,照实答道:“这瓶子里装的丸药是我素日服用治疗惊悸之症的药。”
“你平日服用的?”德妃不信,“据本宫所知,你平日服用的药乃是周太医所开的天王补心丹,每十日由御药局用专门的青瓷药瓶装了送到昭阳殿。可是本宫刚才怎么瞥见你那宫女袖子里藏的瓷瓶明明是白色的。本宫也懒得再跟你废话,快将那藏着的瓷瓶交出来,交给周太医一验便知。”
裴嫊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横竖有了谋害皇嗣的罪过在前,她便是再被揪出来有违宫规,和宫外私相传递,难道还能死两次不成,便对云香道,“呈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