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泡完一个热水澡,走出浴室时欧阳伟才发现忘了拿拖鞋,只好擦干双脚趿上脱在门口的皮鞋。
就在两只脚尖顺利趿进皮鞋的那一刹,他突然怔住了。
欧阳伟是一个比较细心的人,平时不管是进门还是上床脱鞋,都会亲手把鞋子掉转过来,鞋尖对着外面,这样出门或下床时,就可以很方便地穿好鞋子。
然而这一次,就在他脚尖顺势钻进皮鞋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在天堂寨,林月被杀的那天晚上,他从浴室泡完澡出来,因为找不到拖鞋,同样也是趿着皮鞋。
但那一次,欧阳伟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他先用脚尖试了一下,没有找到鞋口,直到他弯下腰将皮鞋掉过头来,才顺利地趿上皮鞋。
也就是说,他进去时,皮鞋被自己摆放好了,鞋尖是朝向外面的,而他出来的时候,皮鞋却被掉转过来,鞋尖是朝向浴室的。
这说明,在他洗澡的时候,有人动过他的鞋子。
而那双鞋,正是他在林月被杀现场的血迹上踩上脚印的皮鞋。
欧阳伟略作思忖,久锁的心结,终于豁然开朗。
但一颗心,却渐渐往冰窟里沉沦。
夜里11点多,小麦加完班回来,见欧阳伟仍然坐在客厅里等她,就笑着往他怀里钻:“怎么,我没回家,你睡不着啊!”
欧阳伟推开她,叹口气说:“小麦,咱们分手吧。”
小麦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为什么?”
欧阳伟看她一眼,说:“因为我不想跟一个双手沾染鲜血的杀人凶手结婚。”
小麦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谁是杀人凶手?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欧阳伟忽然加大声音说:“不,你听得懂,你比谁都听得懂,因为你就是杀死林月的凶手。”
小麦盯着他足足看了一分钟,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满嘴胡话?林月遇害时,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可谓寸步未离,我怎么去杀人?”
欧阳伟说:“不错,在警方认定的林月被杀的那个时间段,你的确跟我在一起,一步也未曾离开。可问题是,林月根本不是在警方推定的那个时间段被杀的。警方之所以认定林月是在凌晨1点之前遇害的,最直接的依据就是我进林月房间去拿手机时踩下的那个血脚印。而实际上,我当时进去的时候,林月还活着,只是喝醉了酒,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那个血脚印,根本不是那个时候踩上去的。”
“那是什么时候踩上去的?”
“是在我回旅馆泡澡的时候。就在我泡澡的那半个小时里,有人拿了我的鞋子,跑到驴友之家,先趁林月醉酒熟睡之机,将她杀死,再将我的鞋印印在血迹上。因为我走近林月房间的沙发拿手机,是在凌晨1点左右,这之后再未去过驴友之家,所以警方就认定,这个血脚印是那时留下的。而警方正是根据这个血脚印,认定我进去拿手机时,林月就已经死了。就是这个血脚印,将本来是在凌晨1点之后被杀的林月的死亡时间,提前到了凌晨1点之前。而凌晨1点之前,凶手刚好有完全充分的不在现场的证明。这个拿着我的鞋子去杀人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你知道我每次泡澡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我们当时住的天堂旅馆距离林月住的驴友之家,也就十来分钟路程,如果走得快,最多一刻钟就可以打来回。剩下的这十五分钟,已足够你杀死一个醉酒昏睡的女人。你把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为的就是不让浴室里的我听到你出门的动静。你杀了林月,赶回旅馆,躺在床上,假装看电视时睡着了,居然一点也没有引起我的怀疑——如果不是那双鞋——”
“那双鞋怎么了?”
“我每次脱鞋,都会动手把鞋子掉转过来,让鞋尖朝向外面,方便出来时穿鞋。而你将我的鞋放回原处时,忽略了这一点,结果我出来穿鞋时,鞋尖朝向我自己,是我自己动手把鞋掉转过来,才顺利将鞋穿好。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并未多想,直到今晚我忘记拿拖鞋而再次趿着皮鞋时,才忽然醒悟过来。”
小麦脸色苍白,冷冷笑道:“你的推理,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可是我跟林月无冤无仇,又为什么要杀她呢?”
“你跟林月虽然无冤无仇,却有情有恨。”欧阳伟叹息一声说,“我看过林月的一个qq签名,她说她跟一位同室办公的同事苦恋了三年,这是一段不能公开的秘密感情。一开始,我以为她说的这个人是老蔡。而实际上她爱的人,既不是老蔡,更不是我和周董,而是你。她是一个同性恋者。”
最后一句话,就像一枚银针无情地刺入了小麦的心脏,她忽然全身抽搐,捂着脸哽咽起来:“不错,她、她是个魔鬼!三年多前,我刚到公司,一时找不到住处,她就叫我跟她住在一起,还热心地叫我跟她同睡一床,直到半夜里她脱光我的内衣在我身上不住地亲吻,我才知道她是一个女同性恋。而让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对于她这种亲昵猥亵的举动,我居然并不感到厌恶。就这样,在她的唆使和调教下,我们成了一对儿。直到一年多前你来到公司,直到我们谈起恋爱住到一起,我才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我才知道以前跟她在一起沉沦鬼混的日子,是多么的肮脏可耻。我下定决心,要跟她和以前那种颓靡放荡的生活彻底告别。但是她听到我要跟你结婚的消息,却对我百般阻挠,不住地发短信打电话给我,叫我离开你,叫我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甚至在洗手间里苦苦哀求我,说她不能没有我。见我不为所动,她就翻了脸,威胁我说如果我离开她,她就把以前偷拍的我的裸照贴到咱们公司的论坛上。我受到她的胁迫,只好一边跟你在一起,一边与她周旋。在天堂寨,在她生日的那天晚上,你和老蔡他们在屋里喝酒唱歌的时候,她又把我叫到阳台上,叫我晚上留下来陪她。我拒绝了她。她就咬着牙恨恨地说,她绝不会让我和你好过。我对这个几乎已经疯了的女人痛恨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直到你半途回去她房里拿手机出来,告诉我她房门未锁,醉酒昏睡,我才意识到自己彻底铲除这个心头大患的时候到了。于是我稍作考虑,就趁着你泡澡的时候……”
话至此处,她双肩耸动,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已然说不出话来。
欧阳伟递给她一张纸巾,叹口气说:“你放心,只要警方不主动调查到我身上,我是不会把这一切告诉警察的。但是,我也不想跟一个杀人犯共度一生……”说完这句话,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一个星期后,欧阳伟接到了范泽天从青阳市打来的电话。
范队说青阳警方又找到了一些线索,想请欧阳伟协助调查。
欧阳伟犹豫一下,最后说:“范队,我已经知道谁是杀害林月的凶手了……”
第五章 噩梦难醒
1
金色的夕阳从厨房窗口照进来,温怡的西芹炒鱼片刚刚做到一半,门铃就叮咚叮咚响起来。
她以为是丈夫下班回来了,急忙把煤气关到最小,一边在围裙上揩着手一边跑去开门,嘴里还在嘟囔着:“真是的,按什么门铃,自己又不是没带钥匙。”
温怡今年30岁,是青阳一中的一名数学老师,五年前与大她三岁的丈夫沈天帆结婚。
沈天帆原本是青阳人民医院的一名主任医师,三年前辞职下海开了一家“恒安大药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现在在青阳已开了三家分店。尽管温怡患有慢性盆腔炎,一直未有生育,但在朋友同事和邻居眼中,他们仍是一对模范夫妻。每天下午,只要没课,温怡都会早早地赶回家做好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等候丈夫回家吃饭。身为身价上千万的大老板却坚持天天准时回家吃晚饭的已婚男人,在青阳城里,只怕也只有沈天帆这一个了。
但是这一回温怡却判断错了,防盗门一开,一条人影就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扑进她怀中,叫了声:“姐。”就伤心地哭起来。
温怡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原来是她妹妹温晴。
温晴比姐姐小四岁,今年26岁。高中毕业那年,温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一所着名的大学,但此时父母亲双双下岗的家庭已供了一个温怡在武汉读师范大学,哪里还供得起第二个大学生?要强的温晴只好含泪撕毁了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孤身一人跑到深圳去打工。他乡漂泊,摸爬滚打,吃了不少苦头,最后终于在一家港资公司站稳脚跟,成了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一年多前,因父母遭遇车祸双双身亡,她才从深圳回到青阳。在一位高中同学的帮助下,她进入了青阳最大的外资企业——龙狮(国际)服饰公司上班,职务是设计部主任。
温怡搂着妹妹抬头一看,只见门口放着她的手提电脑,还有一大包行李,不由疑窦丛生,急忙把她让进屋里,问:“小晴,发生什么事了?”
“姐,我、我……”一句话没说完,温晴又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温怡越发着急,提高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温晴还是没有说话,边哭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温怡接过一看,那是一张孕检化验单。一看结果,不由吓了一跳:“小晴,你、你怀孕了?”
温晴不敢抬头看姐姐,哽咽着“嗯”了一声。
温怡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她一眼,问道:“是易小木的孩子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易小木就是温晴那个帮助她进入现在这家公司工作的高中同学。他也在龙狮公司上班,已经做到了部门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