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一里江山 魅冬 2919 字 17天前

周绅似乎发现我在看他,冷静自持的瞥了我一眼,并无多余的情绪。我不禁想,在我恨不得杀了他之时,他是否也是如此?

顾西丞、阿邵及裴炎三人并肩站着,娇小的昭儿亦在列,可惜被他们的身躯挡住了,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他的存在。

我的视线方落在阿邵身上,很快便移向看台下方的那些将士们,顺目望去,前方黑压压的站了许许多多将士,站姿飒爽笔直,林立有序,让见者在顷刻之间心生豪迈。

看着这些即将上战场抛头洒热血的将士,我心头酸涩,百味陈杂。这些人抛下了父母妻儿,希望为大秦争一份宁静祥和的国土,但熬过这场战役,之后还会有许许多多同样的战争,届时他们的敌人不再是北齐,而同是大秦的子民。

我不曾见过尸横遍野的生死场,却知道它的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上了战场之后,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不知道的。

今日是为激励士气而来,可我看着这万千将士,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金灿灿的阳光将他们身上的盔甲映得澄亮,折射着璀璨光芒,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我看不清他们的目光,却感觉到了其中的期盼。

我张了张嘴,试图让自己说些什么,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媛真不着痕迹的代替众人催促着,我的眼角不知为何微有些酸涩,这样的情形,我以后还会看到无数次。

我的唇瓣轻轻颤抖着,却终于可以说出话来:“为了大秦,为了活着回家。”

四周寂静无声,除了我的声音在这块空旷的校场上飘荡外,再无其他。我希望每一个将士都能活着回家,但我却知道这并不可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看台下方,不知谁低低唱起了歌,让所有的将士纷纷附和,将士们浑厚的歌声越来越大,连看台上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跟着唱了起来。

这一首《诗经?秦风?无衣》,是请战书,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奋力厮杀的准备。

这台下千千万万的将士乃是我大秦的子民,他们抛头洒热血,浴血杀敌,保卫着大秦的每一寸疆土。而我,秦满儿,将替秦氏一族永远记住他们的功劳,不论大秦是否会更朝换代!

“郡主,凤阳大营就托付给您和宋小公子了。”

裴毅等人与我辞行时,我才惊觉在战场上厮杀的,不仅仅是台下那些将士,还有台上的他们。平日我觉得他们奸险狡诈,但此时此刻,他们放下所有的恩怨保家卫国时,我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之上,他们都是好儿郎!

我郑重的点头应下了凤阳大营这个大任。其实我们都知道,在凤阳大营中留守的将士足以临危不乱运筹帷幄,我与昭儿不惹出什么祸端便是极好的。

《无衣》歌罢,杨成义代表众人行了军令,那一瞬间,号角声响彻天际。那响彻云霄的号角声震得我耳膜生疼,台下的将士们在号角声种井然有序而又迅速地退出了校场,方才还密密麻麻站满人群的校场一下子变得空荡,我的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昭儿来到我的身侧时,我才猛地回神。

看台上所有的人,我爱的,我恨的,都已经离开,我的视线彷徨的四下观望,试图寻找些什么,却瞥见了顾西丞,顾西丞神情漠然,没有看我,领着一小队的伏兵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四下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许是老天眷顾于我,竟当真让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阿邵的身影。阿邵和裴炎骑在战马之上,并肩而立,他们的面容被渐渐西落的余晖映得越发的姿容俊秀。

阿邵远远的望了我一眼,他离的太远了,我甚至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的有看向我的方向。

裴、周两家的兵马是先锋,阿邵和裴炎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咬紧了唇瓣,在那一瞬间,无端希望所见的一切都是错觉,希望他们不曾上战场,平平安安的。

“他们会平安归来的。”昭儿的视线不知落在何方,也不顾媛真尚在身侧,低低说道:“满儿姐姐,今夜起,再没有人在夜色中望着你的营帐夜不能寐了。你不知道吧,过往的每一日,他都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凤阳大营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寂静,这已是大军出征的第三日,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前方战事是胜是败,谁也不知。

我心慌意乱,却只能强作镇定。不仅仅是凤阳,鲁阳关亦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那儿的战况如何了。

昭儿不知何时来到我身侧,她偏头看了我一眼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片刻,将手中的酒囊递向我,问道:“要喝一口吗?”

“哪儿弄来的?”我问。

西北这等严寒之地,烈酒是极好的御寒之物。但对于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而言,喝酒违反军纪,为了防止将士醉酒误事,军中有严厉的规定,全军上下在行军之中不得沾酒,否则将受到军法处置。

昭儿轻轻一笑,道:“这世上,只要有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不置可否,接过她手中的酒囊,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味让我险些吐了出来,待咽下之后,又觉得喉咙之间有股火焰在燃烧。我想我当真不擅长喝酒,尤其是西北之地这种烈酒。我偏头看昭儿,她却面不改色的灌了一大口酒,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我偏头问道:“昭儿,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你爹。”

“担心?”昭儿嗤嗤笑了一声,“我出生那日,我爹正在战场上拼搏,自我出生起他就一直在打战,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面,偶尔才从战场之上传个音讯回来。我和我娘在家中日日提心吊胆过日子,盼啊盼,他终于不再驻守在前线杀敌,带着我们一家去了岭南。我们都以为到了岭南,可以过幸福平淡的生活,可是到了岭南,才知道那儿才是噩梦的开端。他的双眼被别的女人蒙蔽了,从此再没有我们存在的位置。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情愿他战死沙场。”

昭儿似乎没发现自己哭了,待发现后迅速背过身去擦了泪,迈着大步伐离开。我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管她嘴上怎么说,心里依然担心着宋世钊。

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想到此处,我忽有些心慌意乱。昭儿虽已和我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识,但宋世钊毕竟是她的父亲,恨再大,也敌不过相连的血脉。

届时若是昭儿临时倒戈,我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郡主,您该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