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明宇默然不语。他的军职是武殿都指挥使,武殿奉宸卫就是为他传令的属下。他以战功成名多年,门下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学生,皇帝一番心思,无疑是希望他收下成文武。
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陛下,恕臣不能奉命。臣晚一步出来,是让那个获胜的孩子慕容远山到臣的身边处理一些杂务,臣当然可以收下成文武,不过臣的时间和精力,只够教导一个人而已。”
“将军是要收慕容远山为学生?”皇帝忽然坐直了。
韦明宇摇头微笑,“不是,是另一个,被他击倒的那个孩子。”
“李昱?”
“是,不过那个孩子还未同意。”
皇帝眉锋一挑,神情严厉起来,“将军言下的意思,是要留出这个学生的名额虚席以待?堂堂帝朝的伯爵、御殿羽将军,要等候一个无名的少年答允?难道成文武的资质不足以令将军满意,反而是那个李昱更有天赋?将军不是亲口对朕称赞成文武极有气勇么?”
“陛下恕臣莽撞,那番话没有错,是臣年少时候的老师教给臣的,可是还不是全部,”韦明宇低声回应,“臣的老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勇气。大战在即,脸红是血勇,脸白是骨勇,脸青是气勇……不过这些都还不算真正的勇敢。”
“那李昱又如何?”皇帝喝问。
“面色不变,拔剑生死,”韦明宇沉声道,“当然是神勇!”
“臣以为,若收得此人为我帝朝所用,日后当为国家栋梁之材。”
皇帝哑然,静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挥手令御辇前行。
入夜。
夜深才是西京最繁华的时候。白天少年武士大胜戎狄汗国的消息已经在整个西京城传开,街巷中都惊喜不已,酒肆里的人都传说着本国少年一枪惊退蛮族武士的神勇。可是说到那个少年的名字,却没有人知道,贴出的文榜中完全没有提到。
朱雀大街,西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
酒肆娼馆的灯火彻夜不息,却照不到街边幽深的巷子。只有豪富人家的车马经过街上,马车周围的灯火才能短暂地照进巷子中。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任凭过去的灯火照亮他的脸。
“这一回我们帝朝也算扬眉吐气……”外面车马上的人似乎还在说着。
话声随风散了,夏夜的风并不冷,可是吹得很孤单。漫无目的地扫过整条小巷,也吹在巷子里的人身上,他一动不动。
“不许动。”有人在身后说。
李斌呆了一下,以为是幻觉,可是那可爱的声音传入耳朵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
他转过头,便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玉珠窜到他旁边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伸手说:“拿来吧,呵呵。”
“什么?”
“金牡丹花啊!我今天过生日啊,你和你哥都说了要送给我的,现在是你赢了吧?你是帝朝的英雄了。送朵金牡丹花给我,不会那么小气吧?”玉珠说着上去刮李斌的鼻子。
李斌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低低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拿到……我哥哥……也没有拿到……”
他不忍心告诉她,哥哥的死讯。
玉珠呆了一下,她低下头去从下面才能瞥见李斌的神情,一弯淡金色的头发在颊边淘气地跳啊跳。
“没有赢到就没有赢到吧,其实我也不稀罕你们帝朝皇帝的金牡丹花。”她耸了耸肩膀。
“你怎么来了?”
“你还以为我真的来问你要金牡丹花啊?我特意来找你们的!哪里都找不到……”
玉珠嘟着嘴,她觉得李斌真是块木头,竟然不知道谢谢她。她已经好心地在这些巷子里费了许多的时间,她还去过清明池边看灯的石舫,去过文庙前可以骑的双翼石狮子,甚至还去了枣子还未熟的那棵树下,李斌和她打那棵树的主意已经有半个夏天了,可是哪里都没有李斌。
“你来找我么?”李斌呆呆地看着她。
“喂!现在是什么时候?深夜啊!我不是出来找你们,难道是出来看星星?”
玉珠气恼地去砸李斌的脑袋,李斌没有闪,他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玉珠砸着砸着,忽地愣了,她伸手去李斌的脸上摸了一把,手上湿漉漉的。